第74章 第 74 章(1 / 2)

如今已經改名為郢的壽春作為新的楚國都城及其繁華,衣袂如雲摩肩接踵,即使正在與他國交戰也不影響楚人享受生活。南方的城池不比北方,城中多有水道穿過,如今不過日光初現便有行船下水。

短衣大袴的平民立在行船上互相致意,也有的農人圍在水邊手持農具低聲議論。

“可聽說秦昌平君帶兵而來?”

“不是正與秦交戰,那秦將領兵而來不是應當?難道那秦君以為多些人我楚人就怕了他們秦蠻不成?”楚人向來看不起北方的秦國,但凡提起口必稱秦蠻。不過秦國也沒好到哪裡去,楚夷楚夷也叫的順嘴。

“哎,不是不是......”最先開口的農人擺擺手,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道,“昌平君是考烈王之子,正統的楚人矣。”

“對,我也聽說了。”一直沒開口的另一個農人接話,“聽說如今的王上可不是考烈王之子,是太後懷了春申君的孩子後再嫁考烈王生下的,不是我君上血脈。而且......”

“而且什麼?”

他左右看了看,低聲飛快地說,“去年王上不是下令處死春申君嗎?那些肉食者有的懷疑就是在滅口。”言辭裡竟然暗示貴族們也這樣認為。

“這......”

一時間閒談的農人都有些震驚,可仔細想想卻也有些道理。春申君受楚人愛戴,楚王無緣無故的殺掉他本就招人懷疑,如今有人給了解釋,很多人都覺得很有道理。而且最先開口的那位農人還補充道,“聽聞昌平君此來,就是為父血辱的。”

一旦談論到貴族的尊嚴問題,大部分人都不在說話。雖然秦楚世仇非鮮血屍骸不可平,可若是考烈王的長子要為自己父親報仇,那就不是國家間的戰爭,而是尊嚴血脈之爭,秦國派兵幫忙誰能不說一句‘正義之師’?

又閒談了幾句,農人們見日頭上來就四散離開務農了。可這些話卻被不少人記在心中。

這樣的傳言在楚國各地流傳,版本各不相同但意思基本一樣。

而此時景氏族長府邸。

“上柱國,這些傳言幾乎遍布楚國全境,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景家在朝中任職的後輩跪坐於西座和位於東位的族長說話。

楚國的官職與中原各國都不同,上柱國就是武官的最高職位,再上麵就是令尹,而令尹可以類比中原的丞相之位。這一代景家掌握著軍權。

“某失悔啊。”景家族長景南拍拍案幾,“當年就應直諫考烈王將公子啟接回來,而不是讓李嫣那個賤民......”公子啟便是昌平君熊啟,但說著說著可能也是覺得自己說的話不妥,景南停了下來。

“如今秦軍攻勢凶猛,又有大義在身,此戰恐怕不吉。”另一邊的昭氏族長沉穩道,他是如今的左司馬,“更何況,你我都知道如今王上並非考烈王親子,秦國這理由找得可真是好。”讓人無法反駁,因為這個理由不僅是理由,也是事實。陽謀不可避啊!

一直沉默的聽著幾人說話的屈家主母妘姬聽到昭氏的話一下子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屈氏的家主身體不好,內外大小事物都是主母在管,這次三家開會也是她來代勞。她將手按在自己腰間的長劍上,眼中隱含怒火,“昭氏何出此言?這與戰前動搖軍心又有何異?秦人攻勢再猛,我楚人豈是被嚇唬一下就會退縮的?君上無德不代表楚人無能!芷已經求問諸天,敗軍之言還希望諸位不要再提。”她的閨名為芷,妘姓是真正繼承祝融血脈的大巫祝世家,出過非常多的巫女巫師。當她說完後,景、昭兩氏的人都沉默了下來。

見幾人都沉默了下來,妘姬才重新坐下,但她還是將腰間的長劍解下來重重拍在案幾上,好像是在說,要是有誰再說不利於迎戰的頹喪話,她就會拿劍按動搖軍心的軍規將其斬殺於堂前。

如今打仗流行搬出道義來壓製敵人。楚國本就被秦人逼的節節敗退,若不是昭氏的分家項氏在前線抵抗,估計不出三個月壽春就會被攻破,而如今秦人又找來了名正言順的理由,帶兵的兩個家族言辭間自然有些退意。

景家的主母見大家都冷靜下來,這才幽幽地說,“其實也不必如此大動肝火。既然君上無德,那我等便請有德之人為王便是。”

景南很快就理解了妻子的意思,“夫人是說,迎公子啟歸國為王?”

“是矣。”景家主母薑姬淡笑著說,“詩雲‘“維鵲有巢,維鳩居之’。秦人以楚王非我族血脈為由來攻,那我等便親迎考烈王血脈歸國。鳩占鵲巢之人,不必他秦人為我楚人操心,我等自會清理宗廟,還宗廟昌明。”

“到時候還請妘姬代為向大巫祝和莫敖傳達此事,開壇祭祖。”

妘姬坐在那,思慮片刻應道,“若是公子啟願歸國為王,屈氏、妘家自然並無不可。”莫敖是楚國一個特殊的官職,平日並無實權,但在特殊情況下可以代表楚王行使權力,也是宗族之長,一直由屈姓的貴族擔任。(1)而大巫祝自然是妘姓的家主擔任。

她是妘姓家主之妹,又代屈氏掌權,自然可以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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