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1 / 2)

當他被嬴政留下了一起欣賞新奇的樂曲,顧衍並沒有反映過來歌舞團有什麼問題,事實上他已經將燕國的事情拋到了腦後。畢竟每天的事情多如牛毛,他哪裡有心思去記一個不痛不癢的地方呢?

所以當歌舞升平時,一陣蕭瑟悲壯的擊築聲打亂了舞女的節奏,訓練有素的女/女支們很快反應過來改變了舞步,隻不過很明顯的是這個變故不是演練過的。

嬴政揮手攔下想要嗬令他們停下的宮人,饒有趣味的將視線轉向歌舞團的樂師,然後掃向了支著頭同樣關注著樂師的顧衍,暗自點點頭想,他終於想起這個樂師是誰了。就說剛剛聽到燕國樂師的時候腦子裡閃過了什麼。

原來是前世被他熏瞎眼睛,扣在宮裡給他演奏還不放棄刺殺他的高漸離啊!

樂聲是可以表露演奏者的心情和誌向的,尤其對於顧衍這樣眼睛不好但其他感官異常靈敏的人來說,要判斷高漸離樂聲中的情緒和想法簡直是易如反掌。他一邊支著頭,一邊想前世估計這位樂師也刺殺過嬴政,一邊想這麼好的材料要是被嬴政殺了是否有些可惜?畢竟樂舞也是文化的一部分,如果可以他希望儘可能的保留下來。

樂聲行到激昂處,高漸離從築下拔出一柄劍站起來隨著其他樂曲起舞。顧衍坐在堂下,距他很近,聽到金屬的聲音自己端起酒杯往後挪了挪——他擔心這位也打算玩‘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這一套,把自己宰了。

不過顯然,有侍衛和宮人死盯著,高漸離並沒有什麼小動作,一切就好像是他安排好的節目一樣。

顧衍一邊把秬鬯喝乾淨,一邊一手摁在自己腰間的劍上。不過嬴政沒有發話,他估計高漸離其實沒機會的。他們這種常年受到刺殺的人,其實比很多刺客都了解情況,能飛速判斷出刺殺的時機和方式,更何況高漸離還不是專業的刺客。

正想著,曲畢舞完,整個大廳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顧衍忽然覺得自己其實可以問問高漸離是怎麼想的,畢竟他其實從來沒有從這些不臣服於秦國統治的六國舊臣口中了解過基層政治呢!因為很多真心臣服或者本就是秦人被派往各地的官員,上報來的政報一般都是說好話,有時也提一下缺少什麼東西,很少說叛賊怎麼樣——這樣的人見到就殺了,更本不會麻煩到中央。

所以,顧衍還是有些好奇的。如果可以對他們不滿的點有所了解,說不定他可以把基層治理的條例完善一下。

他在嬴政的默許下,讓其他樂師和舞女都退下,就留高漸離一人在廳上。

“聞君剛剛有悲愴之音,是有什麼隱情嗎?”顧衍用了一個比較溫和的說法,也算是給這位聲名遠揚的樂師一個麵子。

高漸離盯著自己的築,抿了抿嘴道,“並無。”

顧衍笑著說,“自三代以來,四境之內民生福祉大同小異,我自覺已經做到完善,但君剛剛樂聲的悲愴程度來看,恐怕有莫大的冤屈在裡麵,君不必恐懼回到郡縣會被蠻橫霸道鄉裡的官員報複,可以直說。”這話當然是逼高漸離反思他們秦國所作所為比以前燕國怎麼樣,不會真的有這種官員的。就算真的有,也等不到高漸離回到恒山郡,當地負責監察的衛尉就能把那些官員一抹到底,全都發配去做城旦。

高漸離被顧衍問的無話可說。燕國統治時,他雖然是太子的座上賓但也不是五穀不分的貴族,經常還要和平民打交道。燕國因為要對抗匈奴東胡部隊,又要提防秦國的大舉進攻,稅征的很重,而且因為地處東北,就算是豐年也隻有一季收成,根本談不上富足,更不要說很多貴族的層層克扣了,很多百姓一整年都不一定能吃到飽飯。

但是當秦國接管了燕國舊地後,雖然不是立馬就有改變的,但很多百姓都有了喘息的機會。首先是他們接管了對匈奴的作戰,大部分不符合秦軍用人標準的人都被放回家鄉,而留下來的部隊也有了充足的糧草軍資保障。因為被解除了武裝,很多對秦的部隊也在檢查後被釋放。

勞動力都回到了家鄉,隨之而來的是先進的農具和耕作方式以及早就享譽四境的肥料的製作工藝,秦國培養的大量的農官進駐到每一個鄉,儘職儘責的操著磕絆的燕語教農人耕種。而早就形同虛設的社會福利政策也被那些隨著軍隊一起來的親民官們重新撿起來,他們把秦文和燕文合寫的公文一個字一個字給百姓解釋,然後幫助鰥寡孤獨的人辦理手續,發放糧食和布匹(1),而且在這兩年間有些比較富裕的地方甚至建起了學院,可能從有人類以來就不識字的農人都有機會讀書寫字了——要知道這是很多人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秦國釋放了很多奴隸,給他們分配了土地,讓他們成為了平民中的一員。這讓很多百姓都感恩戴德,誰家沒個困難的時候把孩子或者親人賣做隸臣妾的經曆啊!就算很可能見不到自己曾經被賣做奴隸的親人,但是大部分人都相信他們的親族已經回歸了自由。

高漸離抿著嘴,用乾澀的聲音道,“丞相治國有方,某真的沒有冤屈。”

“那君就是對我和陛下心懷不滿了。”顧衍笑著說,其實他沒有生氣畢竟嬴政把荊軻的屍體在鹹陽城樓上掛了幾乎一年呢!要是那年燕國沒有被滅,荊軻的屍首就要陪鹹陽百姓過節了。總之,顧衍是有點覺得嬴政活該的,他早就說了不要這麼拉仇恨動不動就把人掛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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