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第三個夜晚,隨著精神被影響得越來越深,羂索最開始的仿佛隔著世界壁般的旁觀視角,慢慢地身入其境。

“滴答。”

感覺到一股略顯粘稠的液體滴落在自己臉上,羂索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低頭便看見了自己手指上漆黑的液體,溫熱而潮濕,同時羂索還聽見了時針轉動的噠噠聲。

如此真實的觸感已然讓人無法分清現實與夢境,羂索緩緩抬起頭,對上了一雙鳶色的眸子,羂索知道這雙眼睛的主人是誰,但先前夢中所見鳶眸男人一直用繃帶包裹著左眼,此刻繃帶卻不知所蹤,與右眼的圓瞳有著明顯不同,男人的左眼是橫瞳的,如同羊的眼睛。

想起羊,第一反應便是西方文化中意味著魔鬼化身、被視為欲望的象征的山羊亦或是……替罪羊。

漆黑的液體從這雙眼的眼眶中持續不斷的溢出、滴落,像是眼淚,又像是血液,仿佛看穿一切並將一切謀算在內的羊之眼看著羂索,愉快地眯了起來。

[我可愛的芥川似乎是成功去往了那邊的世界啊……那麼織田作也是如此吧,這樣就足夠了,這樣就足夠了……]

真的足夠了嗎?

羂索幾乎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那暗藏著的欲望,對於那邊世界——準確來說應該是對已經去往那邊世界的人以及生活的渴望,羂索下意識嘴唇微張像是想要問出自己心裡那句話,一雙冰冷的手卻在此之前捧起了他的臉。

是的,他的臉。

羂索幾乎快要忘記自己最初的樣貌了,但此時此刻,哪怕沒有鏡子,他也確信,他現在使用的身軀正是原原本本的屬於自己的那一具。

此刻的羂索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量與壓力死死固定在原處,手腳不聽使喚,失去了發聲的能力,幾乎令人崩潰、仿佛要被活活嚇死的恐懼伴隨著意識瀕臨被抹消扭曲的危機感,羂索就連視線都無法挪開分毫。

身上不再纏繞著厚厚繃帶的男人,神情病態而癲狂地與他對視,在男人的繃帶之下原來是一條條綻開著的、無法愈合的傷口,它們宛如一隻隻狹長如柳葉的眼睛,不斷地‘流淚’,流著漆黑的血液。

這個男人在通過他的眼睛去看著誰。

[太好的,芥川——已經有人成功教導了你那些我無法傳授你的技能了嗎?真是成長得相當好啊。]

男人說著羂索本該無法聽懂的低沉絮語,那聽起來就讓人不由得失神、格外動聽的語調同時卻又極度詭譎複雜。

[所以……]

[重新回到我身邊吧?]

麵容被寬帽簷的巫師帽幾乎遮住了大半的男人愉快地笑眯起眼。

這個披著好似由夜幕裁剪而成的黑色鬥篷、肩上搭著就像是用血液來浸紅染色的暗紅圍巾的男人顯然並沒有要把他口中的芥川從那邊的世界拉過來的意思,那麼男人此刻的話語就隻有一個寒意——

那就是他要去往芥川所在的世界。

羂索瞳孔一縮。

不行!

[能與我產生如此之久的共鳴的家夥可真是少見。]男人笑眯眯地補充道,言語間透著滿滿的惡意,[少見的大惡人啊,那麼就意味著,你也會是被芥川看中的‘獵物’了吧,不過你直到現在居然還活著,雖然也在我的預料之內,但還是讓我很意外啊。]

男人說著極其矛盾的話語,自說自話著,表情隨著話語變得越發陰沉,陰晴不定得像是一隻喜怒無常的貓。

因為區區一具恩人友人的軀體而手下留情,男人真不知道該說芥川是變得心慈手軟了還是進步了。

【太宰先生。】

【太宰。】

腦海中,少女呼喚他的聲音與他的摯友織田作之助的聲音完美重疊,他知道的,但是好像又不知道……男人陷入了良久的苦思,就在男人言語間,漆黑的血液從他頭上流下,順著他蒼白的麵龐滴落,但男人卻毫不在乎,擦都懶得擦,看得出他早已習慣了這種在他人看來難以接受的現象發生在自己身上。

雖然被帽簷寬大的巫師帽擋著,但看血液流出的,大致可以推測出男人在頭顱兩側偏前的位置也有兩道‘傷口’,也是平日裡應該被繃帶纏繞著的位置。

[算了,反正對我而言清醒並不重要,這種東西隻會讓我痛苦,人為什麼要去思考呢?為什麼要去思考讓自己痛苦的事情呢?一醉一生,讓我這樣的家夥能夠這般沉淪、不再痛苦的活著,這就是我可愛的芥川對我所做的‘救贖’啊。]

言罷,男人病態陰鬱的臉上重新展露出了笑容,並向羂索的左眼伸出了手,隨著一陣劇痛,羂索知道自己的左眼珠被挖了出來,而男人的左眼,正是羊之眼。

[有點事,必須要親口告訴她才行。]

就在男人似乎要把什麼塞進羂索空蕩蕩的左眼眶時——夢醒了。

看向窗外,應該是被虎杖仁拉開的窗簾外,霧已經散去,此時窗外一派鳥語花香的祥和景色,羂索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左眼,無法忍受的劇痛與瘋狂讓她抑製不住的翻滾尖嘯,那是真的是夢嗎?還是說她在睡夢中,被誰帶走了靈魂?

“太宰先生。”芥川瓏之子走進來。

什麼?什麼太宰先生?

羂索困惑地看向芥川瓏之子,此時左眼的劇痛和滾燙讓羂索意識到,他必須要儘快拋棄虎杖香織這具完全成為了累贅的身軀。

“芥川~”從虎杖香織這具身體發出了完全不符合羂索、更不符合虎杖香織本人平日的語氣,“坐到我身邊來~”

“是。”芥川瓏之子看著笑眯眯的‘虎杖香織’,在對方麵前跪坐下來。

此刻操縱著虎杖香織這具身軀的幕後人語氣一沉,變得危險起來:“芥川。”

芥川瓏之子絲毫不慌:“是。”

“我的,身邊。”而不是我的對麵。

芥川瓏之子眉宇間透露出幾分困惑,但還是沒有一絲停頓的、認真且拘謹地回道:“是,太宰先生,我就在您的身邊。”

太宰治的存在可以說是從她披上織田作之助這個馬甲開始調查詭異事件,貫穿到最後她以本體去完成最後一次事件的調查。

不管是這位先生留下的線索還是明裡暗裡提供的幫助,都在關鍵時刻拉了芥川瓏之子一把,因而對於大部分時間身上都纏滿了繃帶、披著鬥篷、搭著紅圍巾的先生,芥川瓏之子十分尊敬,儘管這位對她的態度有時候總是很奇怪。

“……算了,芥川,你要記住。”對於麵前這個死腦筋,尊敬過多以至於很多時候根本不了解男人心思的少女,此時的‘虎杖香織’反而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語氣輕緩得就仿佛是在人耳旁訴說情話:“擬態再怎麼完美,你也已經變得和我們一模一樣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應該再明白不過了吧。”

芥川瓏之子嘴唇微動,發不出一點聲音。

看著陷入沉默的芥川瓏之子瞳孔收縮成細長的針狀,‘虎杖香織’笑容加深。

“所以來我這邊吧?我們這裡才是最適合你的地方,你已經有所察覺了吧?”如果不是因為武裝偵探社的那個名偵探,芥川瓏之子也應當如中島敦一樣早早的被他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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