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敢保證投入得多就有好回報，隻能儘其所能把節目做得更符合市場口味，等待檢驗。
每個節目都是一個未知的轉盤，有可能轉到一炮而紅的機會從此命運大變，也有可能轉到失誤意外一朝跌落，更多的時候是不溫不火，波瀾不驚，轉盤沒停下來的時候，也未必就是唯一的結局。
現在這個轉盤的轉動才剛剛開始。
進了宿舍，宋眠立刻把東西放下來，打開門去陽台看了看。
攝影師趕緊跟上，還在準備拍她挑剔環境的反應。以往每次上節目，這都是宋眠的必備鏡頭。
宋眠指著外麵：“尤姐，這裡環境好好！”
她把尤逸思喊過去，指給她看：“居然是湖景房，對麵還有山，那邊是不是廚房，都能看見每天廚房做了什麼吧？”
尤逸思也看了看，點了下頭：“嗯。”
宋眠：“嗚嗚嗚，好幸福，多虧尤姐帶我過上這麼好的日子！”
攝影師：“……”
說好的挑剔呢，你怎麼不挑了？
他哪知道宋眠的覺悟。
況且這是一般的宿舍嗎？這是尤姐贏下的宿舍，還沒彆人能住得上呢。
攝影師想到kpi，於是再退一步，決定拍他們整理內務。
宋眠是個事兒精，並且能偷懶則偷懶，以前在生活綜藝連洗菜都不乾的，提桶水都能灑一半，整理內務肯定也很有看點。
他兢兢業業蹲在宿舍門口扛著機子，全神貫注精神緊繃。
尤逸思在屋裡走了一遍，檢查了各個死角，最後捏著牆上的攝像頭問：“這是什麼？”
攝影師愣了愣，趕緊道：“這個是記錄宿舍生活的鏡頭，呃，不方便洗漱換衣服可以去衛生間，到了熄燈時間會關掉。”
尤逸思點點頭：“接線的嗎？”
攝影師：“……是的。”
尤逸思虎口彆著攝像頭左右看了看，那個攝像頭就在她手裡嬌弱無力地被迫轉動，坐在監視器後麵的人也不自覺感覺脖子在跟著轉，有點壓迫。
搞得她很緊張啊，好像下一秒頭就要被尤逸思摘了。
尤逸思觀察好了線路，鬆開手。
攝影師又眼睜睜地看著她檢查了插座，花灑，甚至去看了走廊的電閘。
她的手指在各個儀表盤上滑過，沾上了一點灰，確定很久沒有人動過，才回了宿舍。
宋眠已經殷勤地拿出四件套開始鋪床。
雖然她動作不怎麼熟練，但熱情很高漲。
尤逸思問：“會鋪嗎？”
宋眠怕她嫌棄自己，趕緊點頭：“會會會。”
尤逸思看著她笨手笨腳的動作，沉吟了一下。
最後說：“把那兩個角捏著。”
宋眠：“好！”
“對折過來，理好。”
宋眠：“好！”
尤逸思說一句她做一句，最後順利把床鋪好，開開心心地轉過身要幫尤姐鋪。
一回頭，看見她已經把床鋪得整整齊齊，一個褶兒都沒有，被子都他媽是方塊的，仿若用軟件拉出來的模型，已經單手把背包扔到上鋪。
宋眠：“尤姐牛逼！”
攝影師：“……”好，是他這破想法多餘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宋眠怎麼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呢？？
而另外的幾個房間就和這裡的畫風不一樣了。
由於男女數量不一致，李輝和他的隊友還有另外一個女藝人最後加入了由基地其他成員組成的正常宿舍，而周閒庭雖然比劉佑高，但也沒高多少，最後都分到了最艱苦的宿舍。
一進去看著發黴的牆皮，吱吱嘎嘎的鐵架床，滿水槽的水垢，劉佑整個人都要絕望了。
媽媽，這是為什麼！
他們抱怨的抱怨，社交的社交，洗漱的洗漱，劉佑放好東西，剛尷尬地想還是和周閒庭打下招呼，周閒庭就甩上門，直接出去了。
劉佑：“……”
他隻能去找李輝和兩位姐姐嘮嗑。
牆上的攝像頭，兢兢業業地記錄著一切。
終於收集完了素材的節目組，準備找一些代表性的片段剪輯出來，在零點準點放上網站。
過到尤逸思那個宿舍的鏡頭，畫麵裡霎時一片黑。
“？”導演愣了愣，“鏡頭怎麼了，壞了？”
他們圍上去檢查了一下，怎麼也收不到那邊傳回來的信號，大晚上又不好去她們宿舍檢查，隻好先剪彆的宿舍。
而另一邊，宋眠洗漱出來，看見尤逸思屈膝半跪在上鋪，手裡拿著一坨黑色的東西。
她刷著牙問：“尤姐，你在乾嘛？”
尤逸思低頭把手上的電線順了順，把攝像頭放下來，拿了個掰平的瓶蓋蓋上原本的位置，說：“摘攝像頭。”
宋眠：“……”
好，好一個手工達人。
這是否就是頂級經紀人的隱私意識和手作素養？
宿舍熄了燈之後，宋眠實在是話多，忍不住跟她嘮嗑。
“尤姐，你怎麼那麼厲害啊？”她說，“我看他們教官都跑不了二十公裡，你怎麼堅持下來的？”
“多練。”
“……”宋眠沉默，她倒知道是多練，可是，“要練多久？”
“十幾年吧。”
她徹底給乾沉默了。
十幾年，您也才二十多歲好吧！
從小練長跑的？
“可是你做經紀人這幾年也在練嗎？”宋眠問，“不練了不會生疏嗎？”
“有一點。”那邊黑暗裡說，“今天有點累。”
宋眠：“……”
他媽的，她不問了。
再問就是自取其辱。
尤逸思雙臂枕在腦後，盯著黑暗中的床板。腦海中，漸漸過起剛進入組織時候的畫麵。
她們說，為了平民，保持警覺。
時刻擁有最強健的軀體，和最清醒的精神。
可是在這裡她似乎不必聽從，這個世界沒有倒懸頭頂的危機，一切富足得讓人覺得暖和和鬆懈，但習慣不是那麼好改的。
聽見宋眠的呼吸睡熟了，尤逸思屈起一條腿坐起來，一隻手臂搭在膝蓋上。須臾，她下了床，上陽台去看了看。
片刻後，陽台上隻有風吹窗簾動，沒有人的背影。
江川澈今年第二次和他爸吵架。
倒也沒有大吵，他脾氣一向很好，江展波脾氣也不壞，隻是兩個人都冷冷淡淡的，也不互相說話。江展波本來帶著他來基地看一看，他這兩天在基地裡有訓練要主持，在路上卻就著一件找不到源頭的事吵起來了。
當然，按他們倆的習慣，也就稍微對上了幾句，車裡就一片沉默。
“你——”江展波頓了頓，“算了，我去看一些公文，你就在辦公樓裡坐坐，出去轉不要走太遠，他們那邊在錄節目。”
江川澈沒吭聲地點頭。
江展波轉進停車場，想起尤逸思現在應該在基地裡。白天才彆過她，現在想起那些器械，他還是覺得很激動。
他漏夜過來就是為了和這個基地的人商談選拔人投入訓練的事。本來想如果尤逸思能夠來執教就好了，可人家已經做了這麼大的貢獻，上麵很重視，囑咐要好好對待她，也不好意思薅人家的勞動力。
江展波遺憾地歎了口氣，下車上了辦公樓。
江川澈安靜看了會兒書。他一向是個好打發的人，習慣無聊也享受無聊，愛好不多，沒人理他也行。
看著看著，他摘下細框眼鏡來擦了擦，剛抬頭戴上，就恍惚瞟見樓下走過一個人。
本來隻餘光看見了一眼，須臾，他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站起來伏在窗邊，有些驚愕地看著她過去，頓了頓，回頭合上桌上的書，迅速跑了下樓。
尤逸思本來打算去操場上跑一跑，從現在開始入睡睡眠時間太長了，而如果早起的話又想必有很多人，夜裡去正好。
她剛一手拉開合上的鐵網門，後麵就傳來迅疾的腳步聲，還有喘氣聲，尤逸思彆過頭，看見書店那個老板撐著膝蓋停下來。
看見果然是她，江川澈甚至愣了好一會兒，才喊：“姐……姐姐。”
尤逸思看了看左右，眉峰上揚，須臾壓低聲問：“你怎麼在這裡，有任務？”
“我？我爸來這裡開會，想帶我來看一下感受軍營氣息。”江川澈一五一十回答，然後禮貌問：“請問你……你是基地的嗎？”
尤逸思回過頭，“我來錄節目。”
江川澈愣了下，“您是藝人嗎？”
“經紀人。”
見不是出任務，尤逸思應完，也就平淡繼續自己的行程，進操場去跑圈。
江川澈怔了會兒，才拉住快要關上的門，走進去之後回頭把門帶上。
看尤逸思已經開始跑步了，他還有話沒說完，於是也跟上去，在她身旁小聲道：“不知道您會不會覺得冒昧，但我沒想到還有經紀人也會兼職做這行。”
“做這行的什麼職業都有。”
“確實是這樣。”
他沉默了會兒，又說：“您好辛苦啊。”
“還好。”尤逸思已經轉過彎去。
江川澈跟了幾圈，體力跟不上了。他停下來緩了一會兒，有點懊惱自己平時運動量不大。
過了會兒，尤逸思路過了他跟前，仿佛有點疑惑，平淡看了他一眼，問：“你是文職嗎？”
“我？”江川澈應聲，“是的，平時隻管理書店和碼字。”
尤逸思點點頭，停下來，問：“末世研究得怎麼樣了？”
“世界觀已經圓好了！”很難得有人對這個話題感興趣。果然還是要同行之間才能有共同話題，江川澈語氣輕鬆起來，“我的想法是這樣的，您方便聽嗎？”
“嗯。”
江川澈動起來，說：“您繼續跑吧，不用耽誤時間，我跟您旁邊講。”
雖然很懷疑他的體力，但既然都提了，尤逸思也不會反對，點點頭。
“我設想是，末世並不是普遍幻想中的末世，有喪屍異能者之類的，而是人類的末世。”他吃力地跟在尤逸思旁邊，說，“普通人類的末世。”
“這個世界還是由普通人構成，但已經快要結束了，因為能源耗儘，糧食產量急劇降低，耕地銳減，生存環境受汙染，人均壽命不超過五十歲。”他已經開始喘氣，“沒有異能者，但其中仍然有屬於人類的英雄。”
“他們甚至有組織，為了保護那些在惡劣環境中難以生存的普通人，解決製造資源不平衡和利用各種下作手段牟取暴利的巨頭，保持社會艱難的平衡。”
尤逸思腳步停了下來。
江川澈也跟著停下來，緩了兩口氣，繼續說：“感覺是很奇妙的世界，還挺賽博的。”
“還有呢？”
“目前就隻構思到這。”他想了想道，“可以加個微信嗎？以後我可不可以和您討論？”
“行。”
江川澈有點高興，轉頭突然想起什麼，“……我沒帶手機。”
“我也沒帶。”
“……”
加微信失敗，江川澈歎了口氣，不過她給他留了電話，一樣可以聯係，隻是他有點不好意思打擾。
看尤逸思跑完了，他說：“您餓不餓？”
江川澈補充道：“我知道這邊食堂在哪裡開，正好我也餓了，您要吃點夜宵嗎？”
尤逸思腳步頓了頓，轉了個方向：“好。”
江川澈熟門熟路地帶她開門進了食堂，拉開了電閘，然後熟稔地進廚房去找食材備菜。
他跟這邊基地的叔叔們很熟，每次來都要被壓榨著做兩頓飯，雞蛋放在哪個箱子他都一清二楚。
大半夜不好吃得太油膩，他下了兩碗番茄滑蛋麵，放了幾顆蝦仁，切了一點黃瓜絲。
等他洗完手端出去的時候，發現尤逸思把大多數燈都關去了，隻留下了幾盞。
他愣了下，說：“好節約啊。”
尤逸思看他端著熱騰騰的麵出來，才發覺他是剛做的，不是找什麼現有的食材，於是禮貌道：“麻煩你了。”
“沒事，我喜歡做。”江川澈把筷子遞給她，“不知道您口味怎麼樣。”
尤逸思：“都能吃。”
她還以為是江川澈廚藝一般，於是禮節性安慰了一句，她不在乎味道。
等到第一口麵下了肚，她動作頓了頓。
須臾，江川澈還在收拾桌麵，抬頭看見尤逸思碗已經空了。
他頓了頓。
尤逸思也頓了頓。
“很……很好吃？”江川澈試探著問。
尤逸思點頭肯定：“很好吃。”
場麵寂靜了一下。
片刻，江川澈把自己麵前那碗放到了她麵前，把她的碗換過來。
“您繼續，”他起身說，“我再去下一碗。”
……
江展波開完會，回到辦公室，發現江川澈書還在，人不見了。
他在窗口看了看，食堂那邊隱約有光，心想又是哪個小子把他拽過去做夜宵了，一個個真是為老不尊。
這麼想著，他也趕緊往食堂趕去，晚了就沒了。
下樓路上，他又遇到幾個同僚，步子也都挺急，江展波打了聲招呼：“喲，這麼晚還出去。”
“您這不也是。”
嘴上互相客氣著，腳下卻沒一個慢，三兩步下了樓，方向一致都是食堂。
江展波就知道他們的詭計，心裡那口氣早就散去了，率先一步拉開了食堂門。
一堆人湧進去，下一刻，全都傻眼了。
“尤逸思？”
“尤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