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給朝中重臣顏值排個榜,韓彧不說角逐前三吧,前五的位置絕對妥的。
如果將時間往前推個十幾年,青春正盛的他說不定能霸榜第一。
哪怕現在四十好幾,保養得宜的他連歲月都格外寬容,不僅沒有顏值下降,反而如美酒一般越發醇厚。當然,待在薑朝當官跟以前的世道不一樣。以前的世道,韓彧憑借這張臉,說不定能爬到三公九卿位置,仕途順暢,如今的世道隻能靠才華了,臉的話,五官端正就行。
慶幸,韓彧不僅有顏值還有才華和能力,為人處世也是一等一的高。
儘管這樣,韓彧也是百官之中人緣倒數的,願意與他交好的官員大多都是年少相識的友人。
為何如此?
論官場地位,韓彧也是簡在帝心的重臣,掌六部之一的刑部,掌管全國司法與刑獄。
擱在前朝,刑部權利不大,基本針對平民或者七品以下的官吏才有行刑權,處罰權在大理寺。中高級官員也由其他部門折騰,刑部關不上。但在薑朝,刑部卻是妥妥的實權部門,幾乎是言官外百官都不願主動招惹的煞神,作為重大案件最後審理與複核的三司之一。
除了掌管刑部,韓彧身上還加封其他爵位,同時兼掌大理寺,單個拎出來都能念唱許久。
論實權,韓彧絕對是薑朝初年最不好惹的一個大佬,碰上亓官讓都敢硬懟,關鍵是陛下還多半站在韓彧這邊。如此人物,應該是眾人捧著哄著,巴不得將人家門檻踏得稀巴爛了。
為何韓彧人緣奇差?
因為這貨主要工作不僅是審理刑案,還要領頭撰修全國律法。
哪個當官的敢說自己是乾淨的?
倒不是說官員如何不好,而是他們的家人、府邸的下人、府邸下人的親屬……亂七八糟的遠親近鄰都喜歡扯著雞毛當令箭。哪怕這些官員有心約束,但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不出問題。
一旦出了問題,撞到韓彧手裡,輕則申飭教育,重則貶官滾去彆的地方,鬨出人命也是常有的。例如曾經有個官員的妻弟就犯了事兒,按照舊律應該能躲過一劫,不說完手完腳,至少能保住一命。結果韓彧上書說舊律有問題,若是按照舊律處置,受害者枉死而民間百姓對朝廷也會有怨言,因此他建議此事重審……舊律擱在以前是對的,但擱在如今卻不夠完善。
emmm……
基本擱在韓彧手中重審的,都是凶多吉少。
官員的妻弟被淩遲示眾。
妻弟是嶽家唯一男丁,官員妻子又哭又鬨又想上吊,連累官員被言官參,申飭還被貶官。
諸如此類的例子比比皆是,韓彧幾乎將滿朝上下都得罪了個遍。
偏偏人家有陛下當靠山,懟天懟地的言官都不敢輕易招惹,百官隻能避著走了。
這尊煞神惹不起,他們還躲不起嗎?
事實證明,踏馬真躲著走都會被韓彧坑。
光是一項婚姻律法,這貨就上奏懇請陛下修改了三次。
男人嘛,總有那麼點兒劣根。
例如民間戲言的三大喜事——升官發財死老婆_(:3)∠)_
升官發財不用說,死老婆自然是為了名正言順踹掉糟糠妻,換個年輕貌美地位高教養好,配得上自己的鮮嫩兒美人。老妻命硬死不了,那也要弄三四五個妾,六七八個暖腳通房。
體會一下夜夜當新郎的舒爽感和新鮮感。
結果嘛——
韓彧這貨搜集了數千婚姻案件卷宗,弄來曆朝曆代的婚姻律法,結合薑朝現有的情況,修改了三回。將各處比較模糊、能鑽漏洞的地方都明示標注出來,細分各項條例——光一條“先賤而後貴者,不得去”就打斷好多大豬蹄想要換個年輕老婆的念頭,給多少正室大婦撐腰?
不僅是老婆不能隨便換,小妾也不能隨便納。
納小妾,不論是賤妾、良妾、貴妾還是沒名分的通房,要麼祖上牛批哄哄,要麼自己牛批哄哄,這兩點都達不到,那就隻能等自己年過三十而正室無子的時候才能納一房小妾。
薑朝初期外科醫術已經發展得不錯,天花之類的惡疾也有一定治療方法,新生兒死亡率每年都能創造有史以來最低記錄。對於這些婚姻律法,眾臣想反對也沒有站得住腳跟的理由。
當然,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仍有大豬蹄子想染指年輕漂亮的姑娘,這些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若是搞出庶子庶女這樣的鐵證,事情又是另一個性質。
綜上所述,韓彧的確是最不討喜的重臣,仇敵遍布。
與韓彧糟糕的人緣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夫人陶氏堪稱無敵手的外交手段。
京圈貴婦圈子,隱隱以她為尊。
韓彧忙得一年不著家幾次,對府上難免有疏忽的時候。
妻子陶氏與他有些矛盾,但打理府邸卻是一把好手,韓彧自然也很放心。
如此過了數年,韓彧忙碌的工作稍微告一段落,他被陛下留堂私談。
“今日不談公事,說一說府上的私事。”
陛下神情嚴肅,韓彧一臉懵逼,畢竟留堂私談一般都是犯錯官員才有的“福利”。
“陛下請言。”
薑芃姬道,“琰兒年歲也大了,朕準備給她尋伴讀,年少交情,日後也能當左膀右臂。這一點,你也是知曉。朕有意讓文彬府上嫡出幼子韓池當琰兒伴讀,不過——你怎麼教兒子的?”
前麵的話還一臉和善,最後一句卻是柳眉倒豎,氣場一開,嚇得韓彧心肝一跳。
“今日,朕不是以帝王的身份跟你清算,而是一個母親的身份找你談話。”
韓彧跟薑芃姬多年,清楚這位的脾性。
隻要她沒有露出殺意,那就說明事情勢態嚴重,但沒有上升到政事的地步。
既然說了是私事,那就應該是私事。
韓彧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他知道先請罪就對了。
薑芃姬有些無奈又蠻生氣。
她看在韓彧的份上抬舉韓彧的嫡幼子韓池,踏馬這小子卻暗中羞辱琰兒,還被琰兒隔著牆聽到了。真踏馬沒見過這麼蠢的,連皇宮之中慎言都不懂,沒聽過“隔牆有耳”四個字?
當女兒將韓池名字劃掉,薑芃姬還特地問了一嘴。
畢竟,抬舉韓池是為了給他老子韓彧麵子。
薑琰殿下冷笑道,“女兒的跟腳,配不上他的高貴。”
薑芃姬一聽這話就火大了,派人去查了個清楚,這才知道韓池進宮考核挺認真,但考完之後與同齡友人私下嬉笑,用鄙夷的口吻貶低薑琰。正巧薑琰過來查看未來伴讀,隔了一麵牆聽了個全程。薑琰涵養極佳,年紀雖小卻是喜怒不形於色,沒有廢話就將韓池剔除名單。
薑芃姬會念在韓彧麵子上提拔韓池,因為二人君臣多年,照拂一二是應該的。
但,薑琰作為唯一儲君何須給韓池麵子?
韓池又算得上什麼貨色!!!
於是,薑芃姬醞釀兩天,等韓彧忙完事情才將他拉過來留堂私談。
怎麼教兒子的?
韓彧聽了薑芃姬的轉述,臉色鐵青。
他直接行了跪禮,作勢請罪,直言回去會好好管教幼子,再將幼子提到薑琰麵前請罪。
若是韓池真過分了,韓彧便打斷這混賬的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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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柏月霞持棍將兒子史玉雙腿打斷,又與丈夫和離的事情鬨得沸沸揚揚。
外人不知緣由,但韓彧卻知道一些。
柏月霞下狠心將兒子拖出金鱗書院打斷雙腿,裡麵有陛下授意。
多半是史玉那小子做了什麼錯事,讓陛下大發雷霆。
當時韓彧還感慨柏月霞教子不嚴,現在輪到自己了_(:3)∠)_
這是做了什麼孽啊。
薑芃姬道,“韓池的事情還算小事。”
韓彧臉色泛著苦澀。
混賬對儲君不敬,將儲君和皇帝跟腳都羞辱了,這還算小事?
韓彧心裡惴惴,不知道什麼才算是大事了。
薑芃姬道,“回去,跟你嶽家知會一聲,讓他們知道——他們私下乾的事情,朕知道了!”
應該說薑芃姬很早就知道了。
韓彧嶽家陶氏,私下又重操舊業,販賣私鹽。
陶氏是乾著私鹽勾當迅速斂財、霸占百姓土地的。
薑芃姬招攬韓彧之後敲打過陶氏,操作著斷了陶氏的私鹽生意,弄走了他們非法占有的百姓土地。風平浪靜多年,陶氏起初還戰戰兢兢,威懾與薑芃姬的武力而不敢動。隻是,隨著韓彧在朝中的權柄大了,diss百官還能深受皇恩,陶氏也開始蠢蠢欲動,開始重操舊業。
韓彧臉色鐵青得能滴出墨水。
“陛下可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薑芃姬道,“有一陣子了,不過朕瞞下來了。陶氏跳梁小醜,但不能牽連到你。”
韓彧拉滿了百官仇恨,現在還能活蹦亂跳,自然是因為薑芃姬一直在背後幫他,給他撐腰,必要時候還出手清理其他官員的小動作。但陶氏——作為韓彧外家,薑芃姬就沒那麼客氣了。
如今主動透露,自然是給韓彧麵子。
陶氏要是鬨得太狠,哪怕會稍微波及韓彧,薑芃姬也要清理掉這顆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