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芃姬詫異了下,抬手扶起婦人,笑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兒,不如道一旁的食肆坐坐。”
從婦人外表種種痕跡來看,她的生活有些困頓,平日省吃儉用,一日隻吃一頓。
她身邊的娃卻養得極好,白胖可愛,連身上穿著的衣裳料子也全是細棉。
細棉這種料子並不昂貴,但對於家境一般的農家而言,已經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婦人遲疑了下,旋即又喜笑顏開,抱著懷中頑童跟著薑芃姬去了附近的知客齋。
知客齋開遍了丸州境內大小城鎮,名聲一日比一日好,庖子研究出來的菜色也是日益翻新。
雖說麵向中高檔食客,但普通百姓咬咬牙,偶爾也能吃上一頓。
婦人跟著薑芃姬去了雅間,她與老管家省吃儉用地養著小主兒,倒是沒來過知客齋。
“想吃什麼便多點一些,這孩子……我若記得沒錯,莫不是被生母護在身下那個?”
上京地動,薑芃姬救出的百姓何其多?
如今象陽縣的百姓,很大一部分都是當年跟著她從上京逃難到這裡的。
婦人聞言,含淚點頭,眼眶布滿了血絲,但神情卻不是受了委屈,反而是激動得難以抑製。
她一直記得薑芃姬,但人家可是大忙人,如何能記得她?
剛才提醒了一句,卻也不抱希望,沒想到對方一語便說中了。
“正是奴家小主兒。”
婦人激動地點頭,懷中的白胖小孩兒疑惑地扭著,看看薑芃姬又看看抱著自己的婦人。
他不理解發生了什麼事,隻能踩著婦人跪坐著的大腿,踮著腳,試圖用白胖爪子給她擦淚。
“這些年過得如何?”
薑芃姬看著那個小孩兒,從記憶中挖出相關的片段。
她記得自己將這個孩子從廢墟救出來的時候,這孩子被一個卷縮著背的女子護在身下。
若非女子以身相護,凸著脊梁,以頭顱、雙臂和前胸拱出一片空隙,怕是早早夭折了。
婦人露出一絲純澈的笑,“多虧了州牧治理有方,奴家才能帶著主兒在這世道活下來。”
相當年,府中有二十口人,一場地動之後,隻活了三個。
一個奶娘,一個管家,一個出生僅有兩個月的稚童。
外頭世道太亂,他們三人皆是老弱婦孺,沒辦法去投靠親眷,隻能跟著薑芃姬來了象陽縣。
老管家給人算賬做外活,她在家裡打毛衣或者繡些花樣拿出去賣,平日裡省吃儉用,除去交給縣府的少量房租租金,剩下來的錢倒是夠他們生活。這二人皆是忠心耿耿的仆從,寧願自己累點兒苦點兒,絲毫不肯委屈小孩兒,故而三人之中唯有小孩兒穿著細棉做的衣裳。
薑芃姬道,“你是那個奶娘?我若記得沒錯,當年還有個老人家活下來。”
婦人道,“州牧好記性,那是奴家娘子的陪嫁管家。”
薑芃姬對著小孩兒道,“過來。”
那小孩兒心虛得很,他剛才撞了人,如今哪裡敢主動靠近?
婦人鼓勵他,他才遲疑地奔向了薑芃姬。
薑芃姬把人抱著顛了顛,兩歲多的小孩兒,體重倒是不輕。
“我記得這孩子的主家似乎不凡,這麼多年沒想過帶著孩子去尋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