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念“啊”了聲,問櫃員,“這個商場叫什麼來著?”
她把電話給櫃員,櫃員告訴他:“新城國際。”
林嘉和說:“待著彆動,我去找你。”
初念忽然想起來,“你不是和陳導約了六點見麵?”
初念抬手看表,已經五點鐘了,再磨蹭就來不及了。
林嘉和沒有多解釋,“等我。”
她從他的口氣裡聽出了一絲緊繃,旋即明白了他的意圖,他大概已經知道了,然後擔心她?她扯了下唇角,“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我。”
林嘉和不想去猜她的話幾分真幾分假,他隻想立刻看到她,觸摸到她,然後再親自確認,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沒事。
初念說不動他,就坐在商場的入口等著,已經到了下班的時候,人流量漸漸多了起來。
她想起她小時候,看到人會恐懼,像是和世界有隔閡,這樣的商場,她是絕對不會進的。
她恨不得把自己封閉成孤島,覺得這個世界都猙獰可怖。
後來在電視裡看到作為偶像的他,才像是被人鑿開了一道裂縫,然後才慢慢學著融入一個群體。
想來也是一種自救,靠著一點點信念讓自己重新開始。
而他是那個契機。
命運多麼奇妙。
對於彆人來說很簡單的事,對她來說卻很困難。沒有人經曆過她經曆過的事,就連心理醫生也不能理解她內心巨大的恐怖。
她更不想去描述自己的孤獨和黑暗,她覺得自己像漩渦,除了把周圍人攪進自己的黑洞,並無積極的意義。
她在經曆一場漫長又漫長的精神複健過程,她終於有了點兒起色,沒有人可以再把她拖入深淵。
林嘉和大步走過來的時候,周圍人注意到他,無數的目光投射過來,他卻仿佛沒有看見,目光裡隻有一個人,整個世界隻有這一個人。
他一把把人擁進懷裡,像懷抱一個失而複得的珍寶。
天知道他在打不通電話的那短短十幾分鐘經曆了什麼,沒有人會知道。
初念咳了聲,“哥哥,勒斷氣啦!”
林嘉和鬆開她,目光灼然地落在她身上,直白而露骨地表達著在意,“下次手機壞掉,想辦法告訴我一聲。”
彆讓我聯係不到你,彆讓我崩潰。
初念明白了他的意思,點了頭,說:“好。”
艾莎又打來電話請示怎麼辦。
初念奪過林嘉和的手機,一字一句,清晰異常,“之前我就懷疑過,陸語寧參與並知曉712舊案,劇組的時候,她有個助理,叫沈琨,一手策劃了濱江拋道具屍體的事件,他在屍體上編了號,我現在懷疑是陸語寧在指示他。沈琨應該還在天星娛樂,你幫忙去查一下。還有劉在民,他和陸語寧有過不正當關係,並且似是而非地說過一些話來暗示我小時候被綁架,陸語寧很有可能知道些什麼,並且告訴了他。還有直播內容,記得采集留證。幫我聯係律師,看看夠不夠起訴……”
掛了電話,林嘉和正低頭看她。
初念仰頭,裝作輕鬆地衝他笑了下,“放心,我沒有那麼脆弱。”
她從餐廳出來的時候的確很痛苦,那種痛苦連帶著脆弱幾乎要壓垮她,然後就接到了阿姨的電話,電話裡阿姨在說:“太太,一一醒了,您放心,她很乖,沒有鬨,我剛剛喂了點兒奶粉。”
初念應了聲,“好,辛苦了,我可能要等會兒才能回去。”
她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個耳光,猝然清醒了。
她不能被壓垮。
她還有林嘉和,還有林一,有哥哥,有爸媽……
她不是一個人。
從來都不是。
她的意識慢慢回籠,然後把事情從頭到尾捋了一遍。
這些就是她剛剛思考後的結論。
林嘉和像是溺水後被人及時托上了岸,虛驚一場,劫後餘生。
他低頭,額頭輕輕磕上她的額頭,低啞著聲音說:“幸好。”
幸好你沒有事,不然我會瘋。
初念突然想起來,“快快快,去見陳導,走快點兒還來得及。”
說著,推著他上車,趕在最後五分鐘到了試鏡的地方。
艾莎已經在等著了,看見初念的時候,微微楞了一下,然後握了握她的手,“已經聯係律師了,那邊說,目前來看,是可以立案調查的。”
初念點了點頭,“那就好。”
林嘉和進去試鏡,一進門,渾身的戾氣還沒有收斂乾淨,陳導看了一眼,就對身邊人說,“是我想要的感覺。”
他試了一段戲,陳導笑著點了點頭,看起來很滿意的樣子,但出於各種考慮,還是需要演員回去等通知。大製作,劇組都是這樣,選角更慎重一點。
林嘉和表示理解,和導演握了手,然後離開。
臨走的時候副導演悄悄跟他說,“基本穩了。不出意外的話。”
林嘉和道了謝。
出來的時候,看見初念坐在外麵和艾莎在說話,然後緊繃的情緒才慢慢收了起來,確認,她是真的沒有事。
心有餘悸,不知道如果她再出事,自己該怎麼辦。大約是會崩潰,他在那短短的十幾分鐘裡,已經觸摸到崩潰的邊緣了,每一根神經都崩到極致,一觸即斷。
初念跑了一趟警局。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鐘了。
林一又睡了,這小家夥一天能睡一二十個小時。
初念洗了澡,躺在床上發呆,覺得這一天過得驚心動魄。
陰沉了一整天,這會兒終於下起了雨,雨聲劈裡啪啦地響著,越來越大,漸漸醞釀成暴雨,雷聲轟隆。
初念已經不需要靠酒精和電視入眠了,但這樣的天氣依舊讓她頭腦發緊,額頭筋脈突突直跳,尤其是剛剛經曆過大的情緒波動。
她已經很久沒吃藥了,對小寶貝不好。
林嘉和聽見雷聲,有些擔心,匆匆洗了澡出來,然後初念就聞聲下了床抱纏上來,有些委屈地說:“哥哥,我害怕!”
林嘉和對這個稱呼表示無奈,可她撒嬌的時候似乎很喜歡這樣叫,他便隨著她了。
他抬手托住她,低聲說:“抓緊,彆掉了。”
壓抑的,克製的,難以疏解的情緒,化作深重的欲念纏裹彼此。
一夜荒唐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