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敘的話讓氣氛一下子熱絡了起來。
大家先是一驚,接著難免神色曖昧地去看江秋秋的反應。
江秋秋一切如常, 非常大方地點頭應道:“是他, 不過我有準備把獎金分他一部分的, 絕對沒有占他的便宜!”
不知誰吐槽了一句:“誰關心這個啊,我們比較想知道你有沒有占彆的便宜……”
“我是沒有啦!”江秋秋居然還神色自如地接下去, “不過他有沒有被客人占過便宜我就不清楚了!”
大家:“……”
她神色太過於坦蕩, 導致內心有所猜測的人都不好意思再說什麼。
鄭敘忍不住笑了一下, 帶著一點無奈。
也有人關注點直接給帶偏了:“啊,這難道就是你分他獎金的原因?”
大家看鄭敘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怪怪的——怎麼說也是大門大戶出來的, 居然出賣色相?
鄭敘:風評再次被害。
鄭敘麵不改色地引用了江秋秋的說法:“靠臉掙的,不要白不要。”
大家:“……”
萬萬沒想到, 你居然是這樣的鄭敘!
鄭敘其實並不是個難相處的人,隻是他素來矜貴清冷,平日裡又常常忙著自己的事情, 所以總給人一種不好接近的感覺,就算有人鼓起勇氣去和他搭話,也總是因為找不到合適的話題而煩惱。
沒想到今天鄭敘居然主動接了她們的話茬,大家一下子活躍了起來,以鄭敘的身份也並不需要刻意去迎合什麼話題,甚至不需要說什麼,隻要靜靜站著, 就是話題的中心。
他半側著身站在江秋秋旁邊, 臉上是一貫疏離的微笑, 卻莫名少了往常那種拒人千裡之外的感覺, 間或接過一兩句話,便能穩住話題。
稍微敏銳點的人已經察覺鄭敘今日的異常顯然與江秋秋有關,單憑這一點,也足以讓他們不敢輕視江秋秋。
於是不知不覺間,又有一些人不動聲色地向江秋秋示好。
江秋秋自然能察覺出這種前後的不同,不過她並不在意,神色也未變分毫,隻是內心也難免有點感慨就是了。
還是大佬厲害啊,壓根不需要去迎合圈子,他自己自成一圈。
不過有人因此開心,自然也有人感到不爽。
藍立薇剛和江秋秋交換完手機號碼,一抬頭就見一群頗為招搖的女生嬉嬉笑笑地往這邊走來。
藍立薇心中“咯噔”一跳,這群女生是她們高中出名的小太妹,因為家裡有後台,認識的人也多,在學校裡行事十分霸道,經常霸淩一些出身普通的同學,藍立薇與她們交情其實一般,隻是因為父輩有生意合作,才與她們維持著基本的社交往來。
而關宜她們最經常霸淩的,就是像江秋秋這樣,看起來家庭一般,打扮樸素的人。
藍立薇一見她們來勢,便下意識看了江秋秋一眼,正想提醒一聲,關宜已經搶先開口:“鄭敘,張曦有事找你。”
鄭敘抬起頭,看了不遠處的張曦一眼,也沒有多想,便離開人群走了過去。
果然,鄭敘剛一走開,關宜一夥人的目光立刻落到了江秋秋的身上。
關宜臉上露出輕蔑的笑來:“這是哪裡來的土包子呢?”
她的話一出,周圍立刻安靜了下來,大家再遲鈍,這時也能明白關宜的來意了,一時間麵麵相覷,都不說話了。
今天來參加聚會的人家境都不差,但是能比得上關宜的卻也隻是少數,而即便是這些人,也是不願意隨便得罪關宜的。
曾南玉見狀不由得生出一絲暗喜來,關宜這幾個人她先前跟在張曦後麵接觸過,都十分的眼高於頂,不好相處,即便她那麼小心翼翼,努力表現出與她們一樣的樣子,仍然能從關宜的眼裡看出那股子不屑。
若不是看在張曦麵子上,關宜怕是眼神都不會多給她一個。
江秋秋這樣的更加入不了關宜的法眼,而她居然還得到了這麼多關注,這顯然犯了關宜的大忌。
周圍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江秋秋的身上,目光裡有同情,也有幸災樂禍,像她這樣的女孩子太多了,雖然漂亮開朗,在關宜這群人麵前也是弱小而無助的。
以關宜她們一貫的手段,足夠讓她在鄭敘回來之前崩潰了。
果然,關宜緊接著往前一步,高高在上地逼視著江秋秋:“喂,土包子,你和鄭敘是什麼關係?”
她問完之後,便如往常一樣雙手抱胸,等著江秋秋露出畏懼的樣子來。
周圍人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藍立薇連忙去看江秋秋,想著必要的話可以幫她攔著一下。
然後,大家就看到江秋秋學著關宜的樣子,雙手抱胸,一臉好笑地應道:“我想,應該是不用跟你彙報的關係吧。”
她姿態閒適,語調輕佻,竟是完全沒有把關宜放在眼裡,甚至比關宜還多了一分傲慢,頓時讓大家都愣了一下。
等等,這劇情不對吧?
關宜也沒想到對方居然比她更囂張,以前學校裡那些隻穿得起廉價T恤的女生誰敢這麼跟她說話?
關宜登時大怒,聲音都變尖了:“你什麼態度?你知道我是誰嗎?”
江秋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臉認真地應道:“不知道哦。”
關宜:“……”
其他人:“……”
江秋秋說罷隨手從桌子上拿起個杯子喝了口飲料,接著才慢悠悠地繼續道:“看你這麼激動,應該是家裡有皇位要繼承的吧?”
她的話太嘲諷,一時竟是讓關宜噎了一下,呆了一會才回過神來,但是氣勢已經找不回來了,憋了半天愣是沒憋出下麵的話來,氣氛一下子尷尬了起來。
江秋秋當然不會把她們放在眼裡,她中學的時候因為長得漂亮又不肯加入太妹們的組織,經常會遭受小太妹們的惡意,對這種挑釁不要太熟悉。
麵對霸淩,退縮是沒有用的,隻有比她們更加囂張,才不會被欺負。
曾南玉也完全沒有想到江秋秋會是這種反應,不甘之餘,心底卻也隱隱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嫉妒來。
換成是她,是絕對沒有勇氣這麼和關宜說話的。
曾南玉神色微變,目光落到江秋秋的手上,臉上露出微笑來,好心地提醒道:“秋秋,你拿杯子的姿勢錯啦,高腳杯不能拿著杯肚的位置,會影響紅酒的溫度的。”
她的話打破了凝固的氣氛。
江秋秋看過去,就見曾南玉手上也拿著一個高腳杯,不過曾南玉的姿勢是來之前專門學過的,標準地握著高腳杯中間細細的杯梗——這樣可以避免影響到酒的溫度,進而影響酒的口感。
而江秋秋的姿勢則犯了大部分不懂品酒的人常犯的錯誤,手指搭在杯肚上,可見是沒見過什麼世麵的。
旁邊的人互相看了看,一時都沒有接話,其實這個錯誤很常見,因為高腳杯在華夏人的生活中並不常用,並不算常識,大家一般也不太在意,隻不過在當下的場合,被當眾這麼點出來,多少就有些刻意,有些令人難堪了。
幾個剛與江秋秋交好的女孩子忍不住看了曾南玉一眼,神色都有些不悅。
關宜果然十分舒心,當即“嗬嗬”笑了出來:“土包子以前沒來過這種場合吧?要不要我教教你怎麼拿杯子?”
“家裡有皇位繼承就是不一樣。”江秋秋也笑了笑,晃了晃手裡的杯子,“喝個可樂也這麼多講究。”
仔細一看,她杯裡的紅色液體還有微微的氣泡呢,這是江秋秋剛才自己隨手倒的半杯可樂。
關宜:“……”
江秋秋說完,還施施然從旁邊的盤子上拿了檸檬片扔進可樂裡,又從冰桶裡夾了兩塊冰塊放進杯子裡。
冰塊讓可樂再次冒出氣泡,降下的溫度也讓透明的杯壁微微氤氳,檸檬片帶著夏天的氣息,高腳杯立刻變得小清新了起來。
江秋秋舉起杯子:“這也是貴族特飲,82年的凍檸樂。”
大家以前隻在電視裡聽過82年的拉菲,還是第一次聽到82年的凍檸樂。
當即就有人沒憋住偷笑出來。
看得出來,江秋秋是真不把關宜放在眼裡。
關宜何曾被人這麼輕視過,心底驟然冒出一股邪火來,也顧不上鄭敘的麵子了,當即冷笑一聲,突然伸手從曾南玉手上搶過那杯紅酒,手腕一揚,整杯潑到了江秋秋的T恤上。
她動作太突然,大家根本預料不到,更防備不及。
江秋秋就這麼被潑了個正著。
幾個站得近點的女孩子險些被波及,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尖叫了出來:“關宜,你乾嘛——”
遠處,鄭敘正在應付張曦的話題,突然聽到叫聲,轉頭一看,就見江秋秋白色的T恤上被潑上了一大片紅色的酒漬,整個人狼狽至極。
關宜得意地把空杯子放回曾南玉手上,擺出居高臨下的姿態:“不好意思,沒拿穩……”
鄭敘臉色猛地一沉,立刻要走過去。
“等等,鄭敘,我還沒說完……”張曦連忙伸手拉住他。
“如果沒有特彆重要的事。”鄭敘回頭看她一眼,神色淡漠,“改天再說吧。”
張曦沒想到他會這麼說,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來:“難道江秋秋比我重要嗎?”
鄭敘皺眉,神色竟是出現了罕見的不耐,正要說話,遠處又是一陣尖叫。
他轉頭看過去,接著腳步就是一頓。
隻見江秋秋手裡的杯子也空了,不同的是,她直接把杯裡的可樂全部潑到了關宜的臉上。
江秋秋的杯子裡還有剛放進去的冰塊和檸檬片,冰塊砸得關宜失聲叫了出來,檸檬片則掛到了她的肩膀上。
江秋秋“嘖”了一聲,把空杯放回桌子上,十分失望地評價道:“這款杯子設計不太行,我也拿不穩呢。”
四周靜悄悄的。
半晌,關宜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氣得幾乎失控:“你怎麼敢?”
她作出要動手的樣子,正要上前,突然一個挺拔高大的身影插|入到她與江秋秋中間,冷冷地看著她。
鄭敘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帶著極其強大的壓迫感:“關宜,適可而止。”
關宜從沒見過鄭敘這個樣子,不由自主怵了一下,卻依然不甘地叫道:“鄭敘,你什麼意思?難不成你要幫她……”
與此同時,江秋秋也撥開了鄭敘,輕飄飄地說道:“鄭敘,你讓開,彆擋到我了。”
鄭敘繃緊的狀態稍稍鬆了下來,不解地看了江秋秋一眼。
江秋秋姿態閒適地掰了掰指關節,施施然道:“女人的事,男人不要插手。”
她的話成功讓四周又安靜了下來,關宜未竟的話也吞了回去,迷茫地看著她。
就見江秋秋熱完身,接著從桌子上拿起一瓶香檳,越過鄭敘,來到了關宜麵前,跟個小混混似的用拿棒球棍的姿勢把香檳瓶子放在關宜腦袋邊比了比,輕笑道:“我不占你便宜,你也去拿瓶酒來。”
關宜已經傻了,她的小姐妹以及周圍的群眾也傻了。
關宜她們以前欺負的人多了去了,占著人多,又有家裡兜著,從來都是橫行霸道,就算有時候遇到反抗的,頂多也隻敢在口頭上爭辯。
再了不得,女孩子嘛,動起手來又能怎麼樣?
她們這還是第一次碰到,居然有女孩子拿酒瓶子威脅她們的!
這真打起來,沒個輕重,真的見血了重傷了怎麼辦?
關宜慌了。
小姐妹們也慌了。
她們以前欺負人其實都是嚇唬為主,所謂打架也就是扯扯頭花,真遇上來硬的,反而怵了。
關宜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你想怎麼樣?”
“不是你先動手的嗎?”江秋秋不解地反問,“我才要問你想怎麼樣吧?”
關宜:“……”
關宜腦袋一片空白,雙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擺了,好一會,才抿了抿唇,外強中乾地說道:“我說了……我剛剛隻是沒拿穩杯子。”
“哦,沒拿穩啊。”江秋秋晃了一下手裡的酒瓶,“既然這樣,你是不是該說點什麼?”
她湊前了一點,眼神陰鷙,似笑非笑地說道:“基本的禮貌不懂嗎?”
她聲音並不重,但越是這樣,越顯得傲慢,那股由內而外的輕蔑壓得關宜幾乎說不出話來。
關宜下意識退了一步,在江秋秋的視線籠罩之下,最終屈辱地說道:“對、對不起。”
她的話一出,周圍頓時嘩然。
所有人震驚地互相對視,雖然不敢發出太明顯的聲音來,但是大家眼裡的信息都很一致——關宜居然道歉了!
他們竟然在活著的時候,看到關宜和人道歉的一天!
大家默默把目光移到江秋秋身上,內心同時冒出一個念頭: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江秋秋這才慢吞吞把酒瓶子放了回去,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來,十分禮貌地說道:“我剛剛也潑了……啊不,也沒拿穩杯子,也跟你道個歉吧。”
大家:“……”你倒是有誠意點,彆嘴瓢啊!
沒想到事情居然還能這麼平息下來,藍立薇鬆了口氣,生怕再起衝突,連忙去拉江秋秋:“誤會,都是誤會,秋秋,你衣服臟了,我樓上有備用的,要不你先換上吧。”
江秋秋看了自己身上一眼,確實很狼狽,便點了點頭:“行。”
藍立薇帶著江秋秋往室內的方向去,鄭敘冷冷看了關宜一眼,嚇得關宜又縮了縮脖子。
但鄭敘最終沒再說什麼,主要是……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該說的該做的,江秋秋都自己做完了。
等鄭敘也跟著走開,緊繃的氣氛才猛地鬆了下來,與此同時,曾南玉後知後覺發出一聲驚叫:“我的裙子!”
原來她站的位置離關宜比較近,剛才也有一些可樂濺到了她的裙子上。
雖然隻有幾滴,但是她的裙子是白色的,這樣一看,還挺明顯的。
最重要的是,她的裙子是借來的。
曾南玉簡直要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