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挑唆堂前擊鼓(1 / 2)

你道是何事?原來是那文進財, 流連賭場多日, 欠了巨額賭債,把房子抵給賭場,還是不夠還債, 被賭場打個半死。

錢氏和金童也被攆出來了, 錢氏恨他害得她們母子流落街頭,也不管他當時已經去了半條命,直接把他丟在大街上,自去謀生了。

可金童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錢氏年齡也大了,母子兩個啥也乾不了。沒辦法, 錢氏隻好重操舊業,因她三十幾歲的人了, 接的都是些下九流的客人,掙的資費也少, 但好歹母子兩個能果腹。

過了一段時間,錢氏每日疲於掙命, 實在受不了這種日子。她看著兒子和張老鼠一模一樣的麵孔,想著張老鼠也沒個正經婆娘,文進財如今在大街上要飯,也管不了她了,索性直接帶著兒子去投奔張老鼠了。

張老鼠如何不知道金童是自己兒子,但他嫌棄金童是個病秧子,啥也乾不了, 跟個祖宗似的,沒得還要他這個當爹的養活他。自己也一把年紀了了,平日都是饑一頓飽一頓,如何還能多養兩個人。

可錢氏是誰,她直接厚著臉皮帶著兒子住在張老鼠那兩件破屋裡不走了。張老鼠家雖然比不上文家的屋子,可好歹能遮風擋雨,比她在外麵租兩間屋子當暗門子強多了。

張老鼠無法,隻得讓錢氏母子住下了。但他自己就是個窮鬼,實在沒法養活這母子,他也不想受那個累,但錢氏有法子治他。

張老鼠是個老光棍,突然見到兒子他娘,如何能不想親近,但錢氏每回都問他要錢,張老鼠生氣,“咱們都有兒子了,算起來也是一家子,如何還問我要錢?”

錢氏笑道,“既是一家子,我們母子兩個明日的嚼用還沒有著落呢,官人總得周全我們的衣食罷?”

張老鼠無法,每次隻得把兜裡的錢掏乾淨。錢氏也不再乾那營生,平日自己到外麵幫人縫縫補補,母子兩個總算能安身立命。

再說那文進財,他可沒人收留。他本想去找李家,可現在這幅鬼樣子,他又覺得無臉去見人,又怕女兒真的不認他,心裡傷心難過,一直在街頭流浪。

這一日,他正在街頭隨意亂轉,期待能從哪裡討碗飯吃,一個不小心,卻撞到了一個穿著得體的人身上。

文進財一疊聲鞠躬賠禮,“對不住,對不住,小的眼瞎,衝撞貴人了。”

對麵的人本來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忽然看了他一眼,笑道,“喲,這是文大官人不是,這是怎地了?怎麼看起來像逃荒似的。”

文進財見被熟人認出來了,覺得丟臉,忙用破爛的袖子遮住臉,“大官人認錯了,小的告退。”

那人搖搖手裡的扇子,“我說文大官人,跟我有啥不好意思的,咱們在一起吃酒取樂的時候,您可不是這樣慫的啊。大官人家裡都出了貴人了,怎地還混成這個樣子啊,這也太給貴人丟臉了。”

文進財頓了一下,抬頭看了對方一眼,他仔細想了想,實在想不起對方是誰,但他以前的狐朋狗友太多了,一起吃酒賭錢,事後忘了也是正常的。

文進財尷尬地笑了笑,“大官人說笑了,我如今不過是個臭要飯的,怎能和貴人扯上乾係。”

那人又笑了,“這裡說話不方便,今兒我也無事可乾,文大官人若不嫌棄,我請大官人洗個澡,換身乾淨衣服,再吃頓飯,當年風流倜儻的文大郎,多少小女娘大街上偷看你,怎能這樣蓬頭垢麵。”

說罷,不等文進財拒絕,直接拉著他走了。

洗漱乾淨、換上新衣的文進財,又是一幅斯文儒雅中年大叔的模樣,不清楚的人誰也不會相信一個時辰之前,他還在大街上要飯。

文進財平白受人恩惠,有些不好意思。

那人笑道,“某姓陳,名紀言。文大官人不用客氣,論起來,咱們以前也在一起耍過的,朋友有難,我豈能袖手旁觀。”

文進財拱手道,“陳大官人高義,隻是我如今身無長物,實在無以為報。”

陳紀言驚奇道,“文大官人怎不去投奔女兒?文大官人難道不知道?”

說到這裡,陳紀言看了下四周,低聲道,“令嬡如今已經是東宮四品良媛娘娘了,有她在,文大官人還愁什麼呢?”

聽到這話,文進財眼裡火熱了起來,“當真,我也聽說她嫁給了貴人,可也不太清除到底是哪家貴人,沒成想她居然這樣有出息?”

說完,文進財眼裡又暗淡了,“可她早就不是我女兒了,可恨我被毒婦挑唆,當日把她送給旁人,斷了父女情分。”

陳紀言笑道,“文大官人多慮了,百善孝為先,你是她親生父親,好歹也養了她不少年,如今你衣食無繼,難道她不該孝順您。”

文進財遲疑到,“我要如何去找她呢?我找她,萬一她說她已經過繼出去了,我也沒有理由把她要回來啊。”

陳紀言低聲道,“要回來估計是難了,昔日過繼的事情,某也有所耳聞,文大官人當日親自簽的過繼文書。況且,若她姓文,根本沒有選秀的資格,論起來就是欺君。文大官人白養了個女兒,送給李家,如今他家倒是沾了不少光。文大官人總得為自己以後想想,難道就這樣一直要飯,若被外人知道了,良媛娘娘也丟臉。您去鬨一鬨,總能得些銀錢,以後大官人改邪歸正,好好過日子。大官人論年紀也不是很大,把那毒婦休了,再娶房良家女子,生兒育女,豈不美哉。”

文進財猶豫問道,“陳大官人是讓我去找李家嗎?”

陳紀言揮揮手,“嗨,找李家作甚,李家也是精窮,住的院子還沒我家的大。大官人要找,就找您正經女婿。”

文進財嚇得直搖頭,“不行不行,好不好的,把我當刺客殺了也白殺。”

陳紀言神秘一笑,“我自然不是讓文大官人去宮門口鬨,你可以去告狀嘛,就是李家騙走你的女兒。等您的貴人女婿知道了您連日子都過不下去了,他手指縫裡漏一點,您呐,一輩子就吃不完用不儘了。”

文進財眼神閃閃爍爍了半天,吭哧吭哧憋出一句話,“那,哪個衙門能管這事兒呢?”

陳紀言高深莫測一笑,低聲道,“不若直接去刑部擊鼓,不過,文大官人可能要遭些罪了。刑部大堂的鼓,不是誰都能敲的。且大官人是以民告官,得先打二十板子。”

文進財頓時嚇得臉都白了,“二十板子下去,豈不要了命?”

陳紀言道,“富貴險中求啊,大官人去了先敲鼓,衙役打板子前,定要高升呼喊,我是太子敏良媛的親爹,狀告她不認老父。您把這個喊出來,衙役們心裡沒底,下手就有所保留,不敢真傷筋動骨,定然不會要了命的。”

文進財猶豫不決。

陳紀言見他這慫樣,生氣了,“文大官人當日的風采哪裡去了?難不成想天上白掉好處給您?算了,我高估了您,你還是繼續去要飯吧。今兒這衣服和飯錢,算我打發了咱們以前的交情。”

說罷,陳紀言抬腳就要走。

文進財忙拉住他,“陳大官人莫惱,我都聽您的,陳大官人為我好,我豈能不知好歹。”

陳紀言這才又坐下了,“這樣才對嘛,文大官人天生富貴命,合該去享福的。”

在陳紀言的幫忙下,三日後,文進財敲了刑部衙門的大鼓。

衙役再三問他,真的要敲鼓?

他鼓足了勇氣,敲!!!

這一敲,就沒有了回頭路,頓時在東宮激起了一片水花。

文進財敲過鼓,刑部按流程把他拖上堂,他張嘴就是一連串的訴訟,“我要告京兆府七品官李穆川,騙我過繼女兒;我還要告東宮太子敏良媛,不認老父親。”

刑部和京兆衙門經常有來往,升堂的刑部官員正好認得李穆川,更知道東宮良媛,聽他這樣一說,頓時心裡直打鼓,但規矩不可廢,他給左右衙役使了個眼色,然後高聲說道,“你以民告官,先打二十大板。”

衙役把人拉下去,打了二十大板。衙役們知道上官的意思,故而手下留情,看起來血糊糊的,其實並未傷筋動骨。

但這,已經讓文進財疼的直掉眼淚,早知這麼疼,他不該聽姓陳的,一兩銀子還沒摸著,先挨一頓痛揍!

打板子的衙役認識李承祖,忙去把這事兒告訴了他。

李承祖驚的跳了起來,立刻給上官告假,直奔京兆衙門,通知李穆川。李穆川也立即向府尹俞大人告假,回了家。

因事涉東宮,刑部尚書很快知道了這件事情。

尚書大人人老成精,如今太子掌權,這樣不光彩的事情,何須暴露出來。他摸了摸胡須,沉吟道,“說起來,這是殿下的家事,還是先通知殿下。”

說罷,他直接告訴升堂的五品官員,“你去讓在場的人莫要聲張,我進宮去稟報殿下。”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李家這邊,一家人被這消息驚的都坐不住了。

李承業道,“兒子一直在暗中關注文家,前一段時間去見他家還老老實實的過日子,怎地這麼快就鬨起來了。”

李穆川道,“必定是有人在後麵搗鬼。”

肖氏急道,“這如何是好?”

李姝安撫她,“阿娘稍安勿躁,大姐姐當初過繼,是正經簽了文書的。當著一眾街坊鄰居,我們若不救她,不知道她要流落到什麼地方了!”

一家人正忙亂的時候,忽然金寶進來了,在正房門口,他彎下腰,“稟老爺太太,肖家榮大爺和榮大奶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