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勢力三足鼎立(1 / 2)

日月窗見過馬, 轉瞬, 三年時光過去了。

李姝的次子平哥兒已經兩歲多了, 慶哥兒五歲了, 和煦哥兒一起, 在一家口碑很好的私塾裡讀書。

幾年之間, 李穆川父子在家讀書寫字, 修身養性, 不聞窗外之事。

但, 隨著宮裡皇子們越長越大, 風雲再次悄然聚起。龐敬淵在西北逐漸掌控了西北軍, 景平帝安插的十幾個人, 慢慢都開始原地不動, 不再升職。京畿兩營在平家統帥下,日漸有了新的主心骨。

趙世簡到禦林軍的第二年,劉大人升職,他頂了劉大人四品翊府中郎將的缺。今年, 禦林軍右軍統領忽然病逝, 景平帝在王太師和嚴文凱等人支持下,點了趙世簡做右統領。

朝中有人不服, 說趙世簡年紀輕輕, 將將二十五歲,如何能擔任二品官員,掌一半禦林軍。

已經升為禦史中丞的楊鎮當場駁斥那位年紀很大的六品官員,“秦大人, 難道所有人都要如你一般,年紀一大把了,才做到六品才對嗎?趙大人十七歲中文舉,十八歲參與平叛,二十歲中兩榜進士第十名,同年參與征北之役,二十一歲掌禦林軍三千七百人馬,二十二歲又中了武探花,這樣的人才,我朝有幾個?他在禦林軍任職快五年,從右郎將到中郎將,哪一件差事辦得不得力?如今做個右軍統帥,如何做不得了?秦大人欲使人才被埋沒,是何居心?”

那位不知受了誰指使的秦大人頓時氣的用手指著楊鎮,“你,你,你,豎子無禮!”

楊鎮嗤笑一聲,“秦大人,如今咱們論的是國事,若不讚同您的意思,本官就要挨罵不成?本官據理力爭,您老若受不住,還是早日回家帶孫子吧。”

旁邊有人看不過去,說楊鎮,“楊中丞,秦大人雖然不如你少年英才,也不用這般刻薄吧?”

眾人實在受夠了這個楊鎮,自打翰林院散館後,他先去了禦書房任行走,眼裡隻認得皇帝,誰想讓他通融一下把折子放到前麵,他定要噴你個狗血淋頭。連他的太嶽丈大理寺正卿莫大人,等閒都不敢指使他乾什麼事情。

等過了兩年,景平帝見他性子耿直,打發他去禦史台做了五品禦史中丞。

好家夥,楊鎮自從到了禦史台之後,瞬間點燃了嘴炮功能。管你豪門貴族還是皇親國戚,他看你有點錯就罵,聞風就參,眾人提到他就如同瘟疫一樣。

楊鎮在朝堂上,日漸成了孤臣,不朋黨,不結友,全看景平帝眼色行事。

今日他破例為趙世簡說話,朝中幾位老大人以為他看破了景平帝想讓朝堂形成三足鼎立之勢。平家和龐家勢力大,李家男丁還在丁憂呢,隻得扶持賢妃的妹婿,這個大景朝第一個文武雙進士的年輕人。

嚴文凱在一邊不作聲,他是賢妃娘家的親家,這個時候不方便說話。他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楊鎮,這個小子,果然如女婿所說,是個可用之人。

自禦林軍右副統領病重,嚴文凱就盯上了這個位子。沒有兵權,如何同另外兩家相爭。可嚴家都是文人,李家也在丁憂,唯一能用的就是趙家了。在與女婿商議後,女婿讓他稍安勿躁,沒想到今天在這裡有場好戲。

皇長子已經十幾歲了,天生聰慧機敏,景平帝很是喜歡他,他越是喜歡長子,他越想除掉龐家。可一旦除掉了龐家,皇長子必然要被平家欺辱。

難啊,景平帝時常歎氣。沒辦法,他隻好把賢妃拎出來,繼續攪混這潭水。

平貴妃所出的二皇子比皇長子隻小了一歲,如今也開始嶄露頭角。兩位皇子被母族裹挾著,暗自相爭。兩位皇子相爭,朝廷裡反而沒有人再提立太子的事情,沒有把對方打趴下,貿然提出立太子,萬一為他人做嫁衣,豈不悔青了腸子。

賢妃的四皇子才五歲多,她現在沒有任何其他心思,隻想平安把兒子養大,前麵皇後和貴妃兩虎相爭,她小心翼翼,隻求自保。後妃兩黨都想拉攏她,可景平帝現在居然要把賢妃的妹夫提成禦林軍副統領,這是要和我們爭權了?

前朝的紛爭,讓後宮也越發混亂。宮廷傾軋中,許多低位分的美人,紛紛消香玉損,這其間就包括剛生了女兒兩年多的王婉娘。

王婉娘生下女兒後封了嬪,她死後,女兒先是送到了平貴妃那裡。然,平貴妃刻薄,如何會好好待她。後被皇後捅出來,景平帝又把三女兒交給一向與世無爭的周德妃撫養。

趙世簡在禦林軍任職五年了,此次升任,很快就控製住了局麵,右軍裡也進行了一番清洗。趙世簡想方設法,把丁大人提溜過來頂了自己之前的缺。

丁大人本來以為自己此生隻能領個虛職,專責看大門,從此寂寥一生,沒想到如今還能重新回軍營,滿腔熱血頓時被燃起。兩家本就有親,自此,他事事以趙世簡為先,成了徹底的賢妃黨。

李穆川丁憂結束後,仍舊回戶部,升為四品左侍郎。李承業原是六品同知,丁憂結束後仍舊至外地做了五品知府。李承祖仍舊回了刑部,做了六品主事。

方二郎這幾年不用丁憂,悄沒聲息地,已經做到了從五品團練史。趙書良為了不打眼,仍舊做著七品,趙世崇也已經升到了七品。

肖氏的娘家兄長,從原來的八品芝麻小官,十幾年的功夫,慢慢爬到了六品。以嚴文凱和趙世簡為中心的賢妃黨,漸漸開始鋪開勢力。

趙世簡坐穩了正二品禦林右軍統領之位,朝堂上三足鼎立之勢開始日漸形成。龐家和平家見李家插足近來,反而更家安心,倒不再如以前那樣整日爭得臉紅脖子粗。

這一日,趙世簡從禦林軍回了如意坊的家。

才剛進門,平哥兒如同小炮仗一般衝了過來,“阿爹阿爹,抱,抱,飛飛,飛飛。”

趙世簡高興地抱起他,然後把他拋向空中,“飛了~飛了~”頓時,滿院子裡響起的都是平哥兒的咯咯笑聲。

李姝從屋裡出來,見到趙世簡後,忙笑著給他屈膝行禮,“恭喜趙大人,賀喜趙大人,得升二品副統領。”

自從趙世簡接到帝王新的任命後,又如同長在了禦林軍一般,半個月沒回來,平哥兒天天念叨阿爹什麼時候回來。

趙世簡笑道,“這些日子,辛苦娘子看家了。”

兩口子一邊說一邊往屋裡走,墨染接過平哥兒,繼續帶他飛飛。

玉娘挺著大肚子從耳房裡出來,看到後忙喊道,“你仔細些,彆摔著哥兒,你可不如二爺有勁。”

墨染笑道,“不妨事,哥兒還小呢。”

飛了幾下後,平哥兒覺得墨染飛的不夠高,忙又去找趙世簡。

墨染溫和地對玉娘笑道,“你今兒怎麼樣了?它有沒有鬨你?”

玉娘笑了,“我還好,就是它總踢我,聽二奶奶說,它在裡頭翻跟頭呢。”

墨染看看四周,大夥兒都各自忙活,沒人關注他們兩個,忙輕輕摸了下玉娘的肚子,又囑咐她,“你先回去歇著吧。”

是的,玉娘已經與墨染成婚了。當日李姝問玉娘喜歡哪一個,還沒開竅的玉娘哪裡知道。等李姝提醒她後,她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覺得都一個樣,實在不知道怎麼挑選。

李姝讓她不要急,慢慢看。

墨染曾經在侯府待過,一向以為玉娘要給二爺做妾,沒想到她竟然要配人。還沒等文崖反應過來,墨染就開始小動作頻頻。

玉娘要出去買東西,他跑在頭裡。玉娘過生日,他特意跑了好遠,給她買了才摘得鮮花。玉娘生病了,他忙著請大夫,給她煎藥。

文崖最後直罵他奸猾,奶奶又沒說把玉娘指給你,你獻的什麼殷勤。

墨染低頭不說話,我不獻殷勤,你資曆比我老,我能比得過你?再說了,外頭還有個秦侍衛虎視眈眈呢,若是他直接稟了二爺,我能爭得過你們誰?

功夫不負有心人,最終,墨染把二奶奶身邊第一人娶到了手。文崖本就對此可有可無,隻是有些嫉妒墨染。至於秦侍衛,玉娘又不想出去,自然和他無瓜葛了。

玉娘成了親後,逐漸有了管家娘子的氣派,裡裡外外一把抓。自從趙世簡升了四品之後,家裡又買了一家人,兩口子帶一兒一女。頭幾年北邊乾旱,多的是逃荒的人賣身為奴。

這家人姓陳,男的叫陳大柱,女的姓蔡,女兒大一些,十一歲了,叫芸娘,兒子小,才五歲,李姝給他取名叫澄心,讓他整日陪著平哥兒玩。慶哥兒上學接送的事,交給文崖。

李姝讓蔡氏掌管廚房,羅媽媽年紀大了,李姝給了她豐厚的賞錢,打發她回家去了。

趙世簡給陳大柱改了名,叫陳恭讓。慶哥兒上學,身邊沒個小廝不行,李姝單獨從外麵買了個小廝,八歲大,給他取名叫彤管,讓他每日跟著慶哥兒去學堂。

家裡人越來越多,把個四合院住的滿滿當當。

屋子裡,李姝正在和趙世簡說話。

“官人這回升了,可都順利?”

趙世簡喝了口茶,“娘子放心,如今一切都順利了。暫時,一切都無大礙。”

李姝點了點頭,“有件事,我想跟官人商議。”

趙世簡放下茶盞,“何事?姝娘儘管說。”

封娘在一邊幫著端茶倒水,李姝揮揮手,讓她下去了。

“官人,咱們換個宅子吧,家裡快要住不下了。”

李姝苦笑道,“咱們兩個帶著平哥兒住正房,慶哥兒如今住了東廂房。下人們總不好住西廂房。東耳房是封娘和芸娘,西耳房是澄心和彤管。倒坐房住了蔡媽媽兩口子和玉娘兩口子,家裡如今連一間多的屋子都沒有了。”

趙世簡點點頭,“頭先我隻是個四品,不好換宅子,一進換兩進,不如不換。如今既然我沐浴皇恩,得封二品,咱們家也該換個大些的宅子。娘子,不若換個三進的吧,也住的開。”

李姝猶豫道,“官人才升了官,咱們就換宅子,會不會讓禦史參?”

趙世簡笑了,“娘子,在朝堂上做官,誰沒被禦史參過,連聖上都經常被禦史勸誡。我家裡住不開,換個宅子,禦史要管這個,那我就住到他家裡去了。”

李姝笑了,“官人這樣說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大膽看宅子去了。”

趙世簡點頭,拉了她的手問她,“娘子,家裡銀子夠不夠?”

李姝笑了,“官人放心,都夠。這些年,官人軍營裡補貼多,阿爹給的田地裡也能有些出息,咱們兩的俸祿也能留下一些,換個三進的宅子,綽綽有餘。”

趙世簡用手撫摸她染紅的指甲,“娘子這指甲誰染的?還沒我染的好。”

李姝拍了他一下,“彆胡說,官人如今是二品武將,讓人知道了給娘子染指甲,人家還不笑話死了。”

趙世簡繼續玩她的指甲,“我怕誰笑我啊,我又沒給他家娘子染指甲。”

兩口子說笑了一會,趙世簡忽然又問道,“娘子,肖家舅父那個侄兒,如今在做何差事?”

李姝想了半天才知道他說的是肖青榮,“榮大哥還在官窯裡呢,不過從小管事升了大管事。”

趙世簡不露聲色地吩咐她,“娘子明兒回秀水坊問問嶽母,我這邊有個軍需官的差事,他願不願意乾?正九品。”

李姝奇怪道,“官人如何想起了他?康大哥不行嗎?”

趙世簡搖搖頭,“康大哥不夠機敏,況且,軍需官若也姓趙,太打眼了,我不好把他安插進去。娘子那個表哥八麵玲瓏,正適合。”

李姝這幾年不怎麼過問外頭的事情,趙世簡吩咐什麼她就做什麼,遂聽話地點點頭,“官人放心,我過幾日就回去問問阿娘。”

說完了這個,李姝又試探性地問道,“官人,聽說楊大哥在朝堂上為了官人升官的事情,把個老大人氣出個好歹。”

趙世簡的手頓了一下,“娘子不用擔心,外頭的事情有我和嶽父呢,娘子隻管在家裡高高興興地過日子。缺銀子了,隻管跟我說。沒事就去柿子樹巷找嫂子玩,或者找二姐姐和曲大奶奶也行。巧娘不是才生了兒子,娘子也帶了平哥兒去看看她。丁大哥近來助我頗多,有他在,禦林右軍我可以放一半的心。還有,謝大哥外放回來了,過一些日子,咱們一起去拜訪。”

李姝再次點頭,“官人若有需要我的,儘管說。”

趙世簡笑著攬她入懷,“娘子不用跟我客氣。”

趙世簡不想跟李姝說外麵的事情,朝堂上的黑暗,黨爭的嚴酷,他想把這些都擋在門外,讓家裡永遠平靜安寧,讓娘子一直快快活活的。

過了幾日,李姝很快在平康坊看中了一套三進的宅院。平康坊住的都是三品以上人家,其中還有兩家有爵位的人家。趙家到這裡,論權利不小,論家世,隻能算個中等。

這套三進的宅院,分東、中、西三路。中路較寬,前院寬敞的很,用來做外書房和男客房,還有門房。二進院子是正房,麵闊五間,帶東西廂房、耳房、鹿頂和抄手遊廊,院子裡花木扶蘇,後院是丫頭婆子住的地方,還帶個小廚房。

東路前院是仆人住的地方,後麵兩進是個大花園子,花園裡有個閣樓,想來是給家裡小姐住的。

西路前院是養馬的地方,另外大廚房和柴房也在這裡,二進院子也是個四四方方的四合院,隻是院子沒有大門,隻有個月亮門通往中路正院。後院是一排的屋子,主人也可以,當庫房也可以。

這麼大個宅子,彆說趙家現下這十幾口人,再加二十口子也住得下。

李姝想著以後家裡人定然越來越多,東西也越來越多。官人來的一些同僚,家裡規矩大,若自家房屋小,招待客人都束手束腳。

這宅子好歸好,就是太貴了,要價三千七百兩銀子。

李姝聽了後直咂舌,她手裡的存銀隻有兩千多兩,難道要把自己的首飾賣掉一部分嗎?

可這個地段太好了,她又有些不舍。不若去借一些?阿爹估計很快也要買宅子了,我不能回娘家借了。二姐姐也才換了個二進院子,手裡肯定是空的。難道要去找公爹借銀子?大哥大嫂會不會有意見?

李姝囑咐中人先彆把宅子賣了,然後一路憂愁地回家了。

夜裡,吃夜飯的時候,她期期艾艾地跟趙世簡說,“官人,我看中了一套宅子。”

趙世簡嗯了一聲,“那娘子預備什麼時候買?讓墨染跟你一起去。”

李姝又猶豫了半天,“官人,家裡的銀子不夠了。能不能,往外頭借一些?”

趙世簡頓時不說話了,一邊吃飯一邊沉默,過了半晌,他問李姝說道,“娘子,還差多少?”

李姝說道,“一千五,不,差一千!”

李姝決定賣兩套首飾,可以填補一些。

趙世簡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安撫她道,“娘子,你莫急,且容我十幾天的功夫。”

李姝睜大了眼睛看他,“官人有什麼好主意?”

趙世簡笑道,“娘子莫問,我如今也是二品了,買個三進的宅子還出去借錢,我還怎麼好意思見禦林軍一乾將領。”

李姝見他不想說,也不問,隻叮囑他,“來路不正的銀子,官人莫要伸手。”

趙世簡給她又盛了碗湯,“娘子放心,我心裡有杆秤。”

隨後,李姝把買宅子的事情,放到一邊,先回了趟秀水坊,向肖氏說明了趙世簡要肖青榮去做軍需官的事情。

當天夜裡,肖青榮就帶著厚禮上門了。

李姝親自招待了他,“榮大哥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