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俗套的年代故事一樣, 傭人出生的郭母在某運/動中揭發了白家的“資本主義大地主”的生活。
被打倒的白家一落千丈, 若非有故交奔走幫忙,白家又狠狠地大出一筆血後,想要把白玉英送出來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這還是有白父這個人形巨靶的存在吸引了絕大數人的目光, 期間更是有白母為了保護白玉英,死在所謂的批判台上。這才有了大家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郭世寶是郭母傾力培養的孩子, 以前就是常常借著白家的光得一些便利。白父稀罕知識分子又因為郭母在家中也是勤勤懇懇快二十年了, 能搭一把手就搭一把手。
“沒想到就搭出一個白眼狼來了。”白玉英狠擼了一把臉, 似哭非笑地說道:“這事和郭世寶沒有關係, 事情發生的時候, 他還在學校裡, 更沒有參與什麼, 可舒曼?我媽死了。我能原諒嗎?”
她不知道郭世寶是怎麼也來了紅旗村生產隊的。
許是巧合,也許又是他有點門路, 反正不管情況如何,她前腳才到的紅旗村生產隊,後腳郭世寶就來了。
那是在事情發生後兩個人第一次見麵, 白玉英惶恐驚懼,以為郭家追過來了,他們還是不願意放過自己,那心理陣線一度潰敗, 這才有了趙成的可乘之機。她那個時候就像溺水的人, 哪怕是浮萍也下意識伸了手。
“大概是自暴自棄, 想著說不定哪一天就被人帶走了。我用錢的時候手縫就很大,想著得過且過,總不能便宜彆人不是。”但後麵發生的一些了事情,白玉英知道自己是想錯了,她誤會了。
可那有怎麼樣?
他們終究是不可能的。
事情過去半個月後,舒曼已經能自如地下床走路,臉上的腫痛傷痕基本上是看不出來了,不用擔心頂著豬頭臉把小朋友給嚇到。
就是身上的淤青,一時半會卻不是那麼容易下去的,但也淡了許多。
那次的事情,到最後的時候李三達已經被刺激地失去了神智,好像把她當成了彆人,舒曼也不好說這個人是不是孫虹。
人都死了,剩下的也就是猜測了。
陳錦州過來的時候,舒曼正在走廊上,無所事事地到處閒逛。
“走,回房。”陳錦州過去,想拉拉小姑娘,手指頭像彈鋼琴般動了動,又窘迫地緊貼著褲腿。
他不敢,怕被拒絕,也擔心在醫院裡這樣的影響不太好。
其實他是有些想多了。
舒曼在醫院呆這麼大半個月,除了最開始,後麵的時候陳錦州幾乎隔個兩三天來一趟,每一次大包小包的,懂的人自然都懂了。
“這是什麼?”舒曼看陳錦州反鎖上房門,挑了挑眉,就看到他從挎包裡麵取出一個三層的保溫飯盒。
“紅燒肉?”空氣中傳來香味,舒曼突然興奮起來,住上這麼久,嘴巴都淡了,不是藥就是湯,後者好喝是好喝,可主打的也是清淡路線。
她能怎麼辦?麵對白玉英和陳錦州的執著,隻能認栽。
隻是私底下沒少在陳錦州麵前嘟囔。
“王嬸的拿手絕活,你要是能吃辣就更好吃了。”飯盒打開,兩個盒子裡麵都是肉,一個紅燒肉,一個紅燒豬蹄,還有一個就是大白米飯香又香了。
“我能吃。”舒曼很認真地說道。
“你不是上海人嗎?”陳錦州去過上海,那裡的菜就和小姑娘的笑容一樣,甜滋滋的。以前吃不怎麼慣,現在是做夢都想嘗上一口。
“誰說上海人不能吃?”舒曼心裡跳了跳,回道:“上海人你都認識嗎?都是上海小姑娘?”
陳錦州莫名覺得危機浮現,下意識且又老老實實地說道:“上海小姑娘就認識你一個。”至於白玉英那當然是不能算的。
若非因為舒曼,他也是不能和她打交道的。
作為活過快二十歲的人,陳錦州是真.被動型.守身如玉男。
倒不是沒人對他心動過,隻是往往還沒有靠近,就轉移了目標,而陳錦州卻不自知。畢竟他當時所處的環境大院裡,那些也都是天之驕女,實在沒必要為一個如今隻能依靠孟家且毒舌性格有缺陷一點都不懂得討好人的男人彎腰作揖。
王嬸的手藝很好,當然現在就是給個白煮肉,舒曼也懷疑自己能吃得很好,但紅燒肉也是真的好吃。
這原就是本幫菜,但許是改良過,除了吃起來香甜可口,一咬就化的口感外,最重要的是似乎還添了彆的香料,吃起來一點也不覺得膩。
舒曼一口氣幾乎吃光了,飯卻沒有動幾口。
陳錦州等她吃完,神色自如地把米飯泡在湯汁裡麵,就著僅剩的一小塊紅燒肉美滋滋地吃著。他心裡得意,覺得還能剩一塊,肯定是小姑娘特意留給他的,所以這考慮考慮估摸著有幾分能成。
殊不知,舒曼隻是吃撐了,又想留著一塊晚上再細細品嘗。
吃過飯後,陳錦州拿著飯盒出去外麵的洗手房洗了洗,又拿著錢出去外麵的副食品店裡,拎了一個山楂罐頭回來。
這個時候的病房裡,白玉英已經在了。
同她一起的,還有一個儒雅溫和的男人,說著話也十分有腔調,聽著很舒服,從小姑娘臉上不自覺揚起的笑容就能發現。
陳錦州的危機感再次冒出,敲了敲門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裡麵的三個人齊齊轉頭看向門口。
白父瞳孔猛地一縮,又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問白玉英:“這就是你說的陳公安吧。”顯然在這之前,白玉英身邊出現的人已經被白父知道。
隻是如今才是貨對版人對臉。
“你好。”陳錦州走進病房,目光在舒曼身上看了一眼後,平靜地朝白父伸出手:“我是陳錦州。”
白父微微一笑:“你好,我是白玉英的爸爸。”說著轉頭對舒曼道謝:“玉英這陣子多虧了你們的照顧。”
舒曼慌張擺手,心裡還有些小愧疚:“不是的,其實是玉英姐姐一直在照顧我。”當然照顧是相互的,感情也是如此,但舒曼還是知道她不及她們許多。
當然她現在怎麼緊張是有原因的。
看過上海灘嗎?
這個白父容貌就是個儒雅版的周潤發啊,當然五官更加秀氣一些,他周身散發出來的就是那種世家子弟的氣質。
“爸爸,我不是跟你說了嘛。你跟舒曼不能太客氣,一客氣她就坐立不安了。”白玉英抱著白父的胳膊整一個小女兒家的姿態。
舒曼忍笑,心裡也由衷地為白玉英高興同時也為書中白父的遭遇感到悲傷。
作為一個男人事業成功,嬌妻幼女,意氣風發時,一遭受到打壓,妻亡女兒後麵也沒了,那些藏起來的家產最後也被人連根帶皮的挖出來。
他倒是還活著,卻被有心人設計變成一個心盲眼盲的人,苟延殘喘地到了改革開放後,可又如何?他什麼都沒有了,不知道作者是什麼心態,彆人的事情從來都是一筆帶過,往後就再不曾出現,倒是白父這個人卻是出現在女主跟隨男主去往京城,正式進入上流圈子舉辦宴會的時候。
當時白父在外麵圍著宴會場所走了一圈又一圈。
一個瞎子磕磕絆絆地,卻非常執著,又不知道他在執著什麼。
後麵再出現,就是護城河上一具形似的屍體。
“你啊。”這個時候的白父在經曆許多後依然並未被生活打到,聽到白玉英的話寵溺地拍了拍她的手。
“我就叫你舒曼吧,你好好養傷,什麼都彆怕,什麼都會好起來的。”他對國家和社會還是有信心的。
這一次過來,一來是見一見白玉英嘴裡常念叨的小姑娘,二來也是來道謝和道歉的。作為大商人,白父是知道自家能把白玉英弄回上海,是自己和革委會一起其他勢力做的交易,為此他要把白家藏著的其中一個據點交出去。
可也是真正承了麵前這個小姑娘的情。
白父是想來做出補償的,有些事情白玉英沒辦法去做,當爸爸的卻是要為女兒做好一切,讓她無後顧之憂。
白父還有事,要帶白玉英離開。
他這次來,同樣是時間緊迫,就得趁機去把白玉英的事情定死了,讓沒辦法再改變。
原先,他還有些擔心,現在嘛。
白父笑了笑。
“你去送送伯父他們。”舒曼自己想去送,被攔下,隻能使喚起陳錦州。
陳錦州點點頭,目光沉沉地放好飯盒後,走了出去。
再回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掛上笑容。
“這麼高興?”舒曼奇怪地看著陳錦州。
陳錦州笑道:“當然,不過最高興的應該是你才對。”
舒曼一愣,繼而爆發出喜悅:“可以出院了?”她一直覺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但不管到哪裡都有麵子功夫,也或許是自己當時被送入醫院的時候太慘了,一直被強製留在醫院裡休息。
舒曼早就呆不住了。
她突然有些想念學校裡的學生們,紅旗村的山山水水那裡的人們以及自己那間小房子。
陳錦州趁她高興不已的時候,過去幫忙收拾。
剛入院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帶進來,現在卻是大包小包,勉強收拾了兩口箱子三個大包裹。
舒曼就換了自己的衣服,跟著陳錦州見了主治醫生後,就出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