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州沒有直接回房,而是去了二進那一排屋子的客廳裡,看著茶幾上的電話沉默了許久,終於按耐住想要撥打電話的衝動。
……
這一天,舒曼被舒母叫了起來。
她昨天晚上睡得有點晚,一直在想陳錦州的事情。算算今天是孟老爺子的生日,也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
“你昨晚不會都沒有睡吧?”舒母看舒曼又打了一個哈欠,嫌棄地說道:“你這閨女,就是讓人操心。老舒,要不,今天就我們帶舒安過去吧。曼曼就不用去了,讓她在家裡多睡一會兒。”
舒父到底心疼女兒,早就有這樣的想法了。
隻是今天是約定好去鄉下看看舒曼外婆的時間,他做女婿的這種的話不好說,哪怕舒母再好說話,這也不是什麼好提的話題,容易讓她炸掉。
但舒母提了就不一樣了。
“不用了,媽。我這就起來了。”舒曼從床上滾坐起來。她昨晚也不是瞎想的,除了陳錦州那邊,在冷靜的夜色中也一點點再梳理原主的記憶。
記憶中,舒曼的外婆對舒安和舒曼都很好。
原本按照上海的一些地方政策,哪怕下鄉,隻要又親戚在農村裡,也是有法子動一些關係,就近分配過去的。
雖說開始這般忙碌動作,是為了舒安。
但舒曼相信,若是一開始是原主的話,舒曼的外婆也絕對會找人幫忙跑動關係。可知青下鄉原本就是一些政策上的任務,去偏院地區也是每年都有一些名額的。
本來一開始,若是下鄉的是舒安,還是有一定幾率去舒曼外婆家那邊的。到了那裡,雖說也是下鄉,可往返兩地就方便許多。
但因為董曉華臨時插了一腳,事情就發生了變化。
舒曼就被直接扔去了東北。
當然這裡麵的內情,舒家人都不知道的,就是想著運氣不太好,但運氣不好的,又不隻是舒家,鄰居家裡下鄉的子女中還有去大西北的呢。
這麼一比較,去東北已經是退而求其次後不錯的選擇。
而從舒曼回來後,在她報喜不報憂的情況下,舒家父母之覺得閨女下鄉的地方是遇上好人了。
這才忙著想弄點東西讓舒曼帶回去,也好感謝一下當地人對女兒的照顧。
等舒曼起來,吃過舒安從外麵帶回來的早飯,跟著父母從了去鄉下的巴士。每一次下鄉,舒家父母習慣性都會帶一些東西過去。
舒母前些天剛去過,這次乾脆就拿了點舒曼帶了的山珍,除此之外還有之前白玉英給的一些藏紅花。
她一直沒敢用,直到舒曼回來知道後,讓舒母拿出來泡水喝。
藏紅花可是好東西,不管老人還是年輕的,特彆是女人每天喝一點都是有好處的,能降血脂,美容還有對減緩痛經的作用。
舒曼的外婆正好年紀大了,血壓有些高。
舒母小心翼翼地拿了四分之一放好,打算到時候偷偷是給老太太。她可沒忘記了娘家的幾個嫂子偶爾回去打秋風。
彆的東西就算了,但既然兩個兒女都說藏紅花是好東西,舒母私底下又跑過大藥房,對比過,知道自己手裡的絕對是非常好的那種,就更加舍不得拿出去給彆人用了。
舒家外婆就住在上海的郊區。
路上並沒有耽擱太久。
舒家一家人到的時候,舒外婆正躺在院裡的藤椅上休息。
“媽,你看是不是小妹她們?”林家富站在牆根邊抽煙,眼尖地看到前麵道上走過來的人,立時眯了眼睛:“媽,您快起來看看。”
“看?看什麼看?都氣是了,還能看什麼?還想你妹回來給你們送錢話啊?你們不要臉,我老太婆臊得慌呢。咦……”舒家外婆說著話還是起身了,等看清舒母幾個人後,那動作利索地跟一陣風似的。
舒曼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一道人影衝過來,隨後背部被狠拍了一下,然後被抱住哭罵:“你這傻曼曼,還知道回來看看外婆啊。外婆還想著會不會等死了都看不到你呢?”
“外婆。”舒曼六神無主地看著舒家父母。
她是知道原主和外婆感情好。
以前舒曼剛出生,家裡一時之間照顧不過來,那個時候舒家外婆身板硬朗,就主動從鄉下帶了口糧進城說要照顧舒安兄妹。等到舒家後,真正被照顧的其實是舒曼,等原主大一些,有時候還會跟著回鄉下住上幾個月,一直到舒安的身體好了一些,舒家父母怕兩兄妹感情生疏又覺得一直讓女兒住在林家不妥當,舒曼就再沒有長時間在林家住過。但祖孫兩個人的感情一直以來都很好。
也是知道這麼一個事,舒曼剛才在舒外婆衝過來的似乎老老實實地受了一記鐵砂掌,不得不說舒外婆和舒母絕對是親母女,打人一樣的痛。
“媽,是不是讓小妹和妹夫先進屋啊。還有舒安,今天沒上班呢?”對於這麼一個原本身體不好但通過自己的努力卻也是又了正經工作工資還不低的侄子,林家富是非常自豪和喜愛的。
“請假過來看看外婆。”舒安手裡提著一個小袋子,東西不重,舒父就沒有去搶,也樂得兒子慢慢能幫忙家裡分擔,哪怕隻是這樣的小事。這說明舒安的身體真正的再轉好,不必像從前那般小心。
不過林家富卻不這麼想,直接上手把東西拎了過來,感受到輕重後倒沒有再說什麼。
另一邊,舒家外婆已經變換心情,喜滋滋地拉著舒曼往院子裡走。
在廚房忙碌的林大舅母聽到動靜,趕緊洗了手出來,看到舒曼的時候愣了一下,隨即笑著上前拉過手看了看,笑眯眯地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家裡也不差你一口飯,再說了等過個幾年就能嫁人……”
“還不去倒水,就你多話。”舒家外婆臉一沉,恨不得拿鞋底抽這個臭女人,真是一點好聽的話都不會說。
就算舒曼回家,又怎麼樣?
跟她什麼事情?
舒外婆是知道舒家已經是因為舒安的病才過得拮據,不是舒家本身窮。可這個兒媳婦以前不覺得怎麼樣,但等到孫子大了要娶媳婦了,那眼皮子就變得非常淺。
可舒外婆能說什麼呢/
她又不是就一個兒子,也不是就一個孫子。
掏了一個人的錢?剩下的呢?
把老婆子的棺材板拿出來都不夠用。
可誰叫現在的有些姑娘,那彩禮叫地越來越誇張,仿佛隻有如此才能顯示自己的好行情。話雖然這麼說也是沒有錯。
但娶媳婦原本就是量力而為的事情。
太高的攀不上,那就往下走一走,總是都有好閨女的。
再不行,就自己想辦法。
可打上自己的主意,舒外婆氣也就氣了,但她又不是不知道,這幾個兒媳婦真正看中的還是女兒那邊。
這就是舒外婆萬萬不能允許的。
老太太拉著舒母和舒曼進了自己的屋子,把想要跟著進來的林大舅媽攔在門外。
舒父見了同舒安對了個眼神,默默地把林大舅拉到堂屋裡去。
屋子裡麵,舒母把那裝著藏紅花的盒子給老太太看過後,就幫著偷偷裝到木箱子裡:“您平常沒事就在屋裡喝一些,要是覺得好,我再給你找點過來。”
“乾什麼做這費勁的事情,你拿回去自己喝就是了。”老太太哪裡不知道藏紅花貴重,是一點也不願意舒母費心。
“哪裡費勁,這也是舒安和舒曼的心意。”舒母不理會,反正帶來了也沒打算拿回去,倒是林大舅媽的事情,舒母還想說一說,但看著旁邊乖巧的舒曼又猶豫了。
“曼曼這次回來是不走了?”舒家外婆也看出來了,她是一點都不願意讓家裡那糟心事給外孫女聽到,當然也有那點長輩的事情她當媽的再生氣還是不要讓她們到小輩麵前也難堪,索性就問了心裡一直想問的。
有關舒曼當老師的事情,因為之前的信裡隻說了是代課老師,是因為原來的老師懷孕的緣故才當上的。誰也不知道這老師會不會又回去,又或是發生其他什麼事情,舒家父母商量過後,倒是沒有聲張出去,老太太這邊也是瞞下了。
因而舒家外婆是不知情的。
等舒母說了舒曼回來的原因,舒家外婆一張臉就笑得跟綻放的花朵似的:“還是曼曼有本事,我們家這也是出女先生了。”
舒曼聽了發窘。
老實說她這老師當的一點也不正規。
可看外婆高興,隻能笑笑。
中午是在林家吃的。
不管林大舅媽怎麼想的,午飯還是非常豐盛的。
舒曼在屋裡都聽到院中殺雞的聲音。
等上了桌,舒家外婆就夾著筷子把兩隻大雞腿分給了舒家兄妹,手上的筷子一轉,雞翅則落到了林大舅和舒父的碗裡。
對此,舒母十分淡然。
林大舅媽倒是咬了咬筷子,不過兒子不在家,女兒在娘家,也輪不上他們,就不再多想了。
期間,林大舅媽也知道舒曼是出差回來的。
得知這麼一個事情,林大舅媽那腦袋瓜就開動起來了,但一想到舒曼在東北又泄氣,總不能讓娘家侄子娶個不在家的媳婦吧。
一頓飯,舒曼吃得很香。
骨子裡,她還是更適應南方這邊的口味。
林大舅媽燒得又不是十分甜口的那種,總的來說她的廚藝的確隻得誇讚。
舒家人走的時候,是差不多下午三四點了。
舒家外婆硬是要林大舅去抓一隻雞給舒曼帶回去。
舒家人推遲不要,舒外婆說道:“現在不同以前了,家裡誰不是多養了好些雞,沒事,都還有呢。帶回去給曼曼補補,我看在外麵呆著都瘦了。”
舒曼聽了心中一動。
可見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些政策早就鬆動了,想來中國那麼大,其他地方也會有這樣或那樣的悄然變化。
看來幾年後的改革開放也不是一夕之間幡然變化後的決定。
或許也是如此,白父才那麼容易就信了舒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