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2 / 2)

未可可 22672 字 3個月前

他已經穿好了衣服,出不出門是顯而易見的事,聽她問他,他沒答反問:“怎麼了?”

宋拾一擦著頭發說:“你不出門的話,車借我開開。”

“又不是就一輛車,地庫那兩輛,你隨便開哪輛。”

“彆的車我不熟,就你最近開的那輛吧。”

他對她要開跑車上班這事似乎有點意外,但也沒說什麼,直接將鑰匙遞到她手上。

半小時後宋拾一收拾好自己,開著盛銘那輛911出了門。

因為出門還算早,她比平時稍早一點到了公司。下車前,她取下了行車記錄儀的內存卡。

行車記錄儀上隻有近幾天的記錄,但看盛銘身上那印記應該也就是最近才有的,那麼近幾天的也足夠了。

辦公室裡其他人還沒到,她找了個讀卡器插在電腦上,帶著耳機開始看視頻。

視頻足有八百多分鐘那麼長,進度條劃過三分之一的時候,她也沒發現他去過酒店之類的地方,更沒有載過什麼陌生女生。

正在這時,她忽然發現周圍光線暗了,一抬頭,正對上賀培風垂眼看她的視線。

她這才恍然發現已經上班很久了,而辦公室的其他幾人竟都站在門口看著她,秦瑤更是在不遺餘力地朝她擠眉弄眼傳遞信息。

再看賀培風,臉色很不好,而且即便他還沒搞清楚她在乾什麼,但應該也看到了她剛才電腦裡播放的內容,定然知道她在上班時間沒有乾正事了。

但她也無所謂。

她不疾不徐地合上了電腦摘掉耳機:“找我嗎?”

他掃了眼被按在她手下的筆記本:“我說開會,彆人請你請不動,隻能我親自來請了。”

丟下這句,他便直接往門外走去。

他說話還是那種讓人忍不住爆粗口的欠扁語調,但他竟然對她上班摸魚這事未置一詞。

她不由得緩了口氣,隨手拿起一個本子跟著他出了門。

進了會議室,賀培風直奔主位,其他人很自然地跟他保持著一定安全距離陸續落座,早來的早占據有利位置,晚來的自然離他越來越近。

她就是那個不太幸運的,最後隔著兩個空位坐在了他的旁邊,還好她另一邊坐著的是秦瑤。

會議開始,秦瑤小聲給她解釋剛才的情形。

“剛才賀總路過咱辦公室叫開會,所有人都動了,就你坐那沒動,我還叫你幾聲呢,你都沒聽見,他才進去叫你。對了,你剛才看什麼看得那麼專注?”

宋拾一有點心不在焉:“沒什麼。今天開會什麼主題?”

“部門的月度例會,每個人對手上正在推進的項目做個簡短的彙報。”

宋拾一頭疼:“我也要彙報?”

秦瑤安撫她:“也不難,你先看看彆人說什麼,到了你你簡單說兩句就行。”

對新人而言這其實是個很好的學習機會,但今天的宋拾一完全不在狀態。

腦子裡全是盛銘最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宋拾一仔細回憶著,排查一切可能成為線索的蛛絲馬跡。

她忽然想到昨天被她隨手揣在裙子口袋裡的那個房卡套,那上麵好像有酒店logo,還有房間號。

雖然還沒想好這些信息有什麼用,但她已經按捺不住,恨不得立刻就衝回去看看。

就在這時,她感到身邊的秦瑤一直在戳她的胳膊。

她收回心神抬起頭來,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而賀培風垂著眼沒有看她,但臉色卻肉眼可見的比剛才更差了。

秦瑤清了清嗓子說:“關於這家公司……”

賀培風直接打斷她:“我沒問你,我問她。”

宋拾一愣了愣,還不知道賀培風口中那個“她”指誰……

秦瑤悻悻閉了嘴,似乎是見宋拾一還沒反應,壓低聲音給她提示:“問你對維達信科了解的怎麼樣了。”

宋拾一一頭霧水:“什麼偉大新課?”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雖然她已經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此時會議室裡靜悄悄的,他離她又不遠,很顯然是聽到了。

就見他修長的手指微微曲起,輕輕在桌上叩了叩說:“下一個。”

宋拾一也是後來才搞清楚,秦瑤說的是“維達信科”,關於這家企業的資料秦瑤之前給過她,那些資料她都看過,有些資料上沒有的,她還上網查過,但現在說什麼也來不及了。

接下來的會議中,賀培風沒再說過一句話,整個會議氣氛都很壓抑。直到會議結束,臨出會議室前,他才再度開口,又是對她:“你來一下。”

說完,他便率先離開了會議室。

他走後,周遭人才像重新活過來了一樣,喘氣的喘氣,抱怨的抱怨。

秦瑤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今天真的有點過了,賀總最容不得開會開小差的,不過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真的有事可以跟他解釋一下,他還是挺講道理的。”

宋拾一苦笑,要怎麼跟他說呢?先不說他會站哪邊,就說那些事說出去她都覺得丟人,更何況是說給他。

跟著賀培風進了他辦公室,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把門關上。”

看樣子是真要發威了,竟然還會顧忌她的麵子,也不知道這該不該值得慶幸。

宋拾一依言關上了門。

他第一句話就是問她:“你把這當什麼地方了?”

問話的聲音也淡,但莫名就是很有威懾力,可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從來就不怕他。

“沒當什麼地方,就公司。”

她其實也沒了耐心,如果不是盛銘,她又何必站在這裡聽他訓話。

想到這些,她忽然就有種破罐子破摔的衝動。

瞥到他桌上有盒煙,她問他:“要訓很久嗎?”

賀培風聽她這話有點不解地看向她。

她邊說邊拿過煙,嫻熟地抖出一根來,笑笑說:“要訓很久的話我就抽支煙。”

宋拾一其實沒什麼煙癮,最早學抽煙也隻是因為年少不懂事有那麼點叛逆,後來和盛銘在一起後,他明令禁止她抽煙,這才戒掉了。

此刻她這麼做,一方麵是覺得煩躁賭氣,另一方麵也覺得這種時候乾站著挺傻的,不如給自己找點事乾。所以也不管賀培風臉色多差,她直接把煙點燃。

賀培風看著她的動作,半晌才再度開口。

“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拿你沒辦法?”

“那倒不是。”她坦白說,她從來不覺得他是個會被兄弟感情捆綁的人。

他忽然緩緩朝她走來,上午的陽光從寬大的落地窗投射進來,讓他背光的五官看上去有點模糊,隻有一雙眼睛海一樣的深邃明亮。

“所以,你是故意的?”

她抬眼看著他,不躲不讓地和他對視著。

“也不是。”

“那就是我看錯了,你本身就是這樣的人。”

宋拾一忽然有點不明白這話什麼意思。

賀培風繼續道:“你來這裡,應該不是隻為了混個實習經驗,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這個表現,實習期過後我有什麼理由把你留下?還是,你以為我還會看在盛銘的麵子上給你通融一下?”

這話在此時此刻直接戳到了宋拾一的痛點,她既生氣又難過,但在這複雜的情緒的作用下,她卻笑了。

她揚起臉,把一口煙悉數噴在麵前男人的臉上:“你以為我多願意留在這?”

她知道自己這舉動肯定會惹毛麵前的人,她也知道她遭遇的這些與他無關,她現在的表現足以用“不知好歹”來形容了。

可她也知道在他看來,她肯定任性又無知。既然如此,那不如把這壞印象徹底坐實了,惹毛了他直接開除她也好——和盛銘有關的一切她都不想要了,包括這份在他看來很有前途的工作。

然而讓她意外的是,沒有預想中的疾言厲色怒不可遏,他隻是奪走了她手指間的煙,隨手按熄在了茶幾上的煙灰缸中。

“每年暑假,摩根士丹利暑期項目提供的分析師和助理崗位都會收到大約90000份申請,但錄取率不到2%,瑞正不能跟摩根士丹利比,但是和你一起參加筆試麵試的那群人你還記得嗎?”

宋拾一想起那場筆試,幾間階梯教室的總人數,怎麼著也過百了,層層篩選之後,就連到最後一輪麵試時,也還有十幾個人。

賀培風接著說:“但是我們最後隻錄取了兩個人,你是其中一個。那群人中不乏很優秀的畢業生,最後選了你,並不是說你一定就比他們優秀,隻是你更幸運。”

他不就想說,她是走了他這個後門嗎?可以前讓她覺得很無所謂的事情,在此刻,當她想到那天在麵試等候區的那群學生時,她又覺得這話說不出口了。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說:“你是不是認為,我錄用你隻是因為盛銘?”

難道不是嗎?她用眼神回答了他這個問題。

他卻說:“盛銘的情麵我自然要給,但那不是我答應他給你通融的全部理由。瑞正有很完善的招聘機製,一個人如果能順利通過前麵的筆試和麵試,說明他已經具備了進入瑞正的基本素質。最後的一麵本來就有很多主觀因素參與其中,盛銘請我在最後麵試裡對你照顧點,這確實在我的能力範圍內。”

“當然這隻是我決定錄用你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我對你比對其他人多一些了解。你是財經大學的學生這件事我本身就很意外,後來感覺你好像沒怎麼把精力放在學業上,如果這樣的情況下,你依舊能夠通過瑞正的層層篩選站到我麵前,說明你本身就有彆人沒有的優勢。”

這話宋拾一聽明白了,他就差說她長著一張配不上財大的學渣臉,倒是大學四年天天不學無術的表現比較符合她的人設,能通過瑞正的筆試和初麵說明她運氣好。

但她萬萬沒想到,這還成了她的優勢。更讓她意外的是,她原本把她進瑞正這事想得很簡單,沒想到背地裡還有他這麼多的考量。

也是,油鹽不進六親不認,這才是他賀培風的人設啊。

“這算什麼優勢?”她笑。

他看她一眼接著說:“相信你已經發現了,在工作中能用到的你本科四年學到的東西特彆少,更多是需要你在工作過程中新攝入的知識,積累的經驗,所以在這裡,學習能力非常重要。”

原來他口中的幸運是他對她的了解。

而她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聽過彆人誇她了,可是還不等她有所觸動,就聽他話鋒一轉說:“可是我之前忽視了一點,比學習能力更重要的,是一個人的態度。如果你朝九晚五的出現在這隻是為了讓彆人滿意,或者混日子就是你的人生規劃的話,我以上說的這些話,你完全可以當沒聽見。”

說完,他回到辦公桌前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也沒再看她一眼。

他是在失望嗎?

有失望必然就有過希望,可是她怎麼會對她抱有希望呢?

腦子裡亂亂的,心裡也很挫敗,感情一塌糊塗,工作上也亂七八糟。

或許她就該過這樣的人生,沒有規劃,也沒有為了一件事認真努力過,走到今天這樣的困局裡應該是早有預料的。

從賀培風辦公室出來,她直接任性地開著車離開了瑞正。

她想,等他發現她非但沒有悔改的意思還直接翹了班肯定更失望了,但她現在隻想這麼做。

將911重新開回盛銘家的地庫,原本停在旁邊位置上的車已經不見了,可見盛銘應該出門了。

上樓進了門,她不死心地掏出那張行車記錄儀的內存卡,查入讀卡器接著看了起來。

進度條過一半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陶然的聲音。

為了節省時間,她本來想直接跳過的,但莫名的她就想到了在宿舍裡看到的那個驗孕棒。

心跳忽然加快,這是畏懼的感覺,她知道那是比單純被盛銘背叛更可怕的事。

不會的,她對自己說,可握著鼠標的手還是忍不住將進度條拖到最初有陶然聲音的那一段。

她聽到他們打招呼,聽到陶然驚喜的語氣說“好巧”,看日期應該是她去瑞正簽合同的那一天,她記得那天那個時段她和盛銘似乎通過電話,掛電話前她還囑托他好好照顧她閨蜜。

陶然上了車,似乎沒什麼不同尋常,看來是她多想了。

然而正當她打算換個思路的時候,她忽然聽到耳機裡盛銘略帶點戲謔的聲音說:“安全帶都不會係,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這話乍一聽沒什麼,但問題就出在盛銘的語氣上。

宋拾一愣了一下,連忙又把進度條往前拖了拖。

陶然上車,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車子靠邊停下,安全帶係上的聲音,最後是盛銘那話。

宋拾一的腦中幾乎還原了當時的情形——所以是盛銘幫陶然係上了安全帶,然後又說了那句話?

心裡很不舒服,但宋拾一依舊告訴自己,這也說明不了什麼,可是記憶卻好像失控了一般,蜂擁地朝她拋出一個個原本被她忽略掉的片段。

她想起那天陶然下車看到她時的不知所措,還有那天晚上她對她說“特彆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連他和彆的異性呼吸一片空氣都會讓我難受”的時候,那神情分明就是有了喜歡的人了。

可是她喜歡誰呢?

宋拾一又想到她小心翼翼提出想去盛銘公司工作的事情。她成績不差,名校畢業,她宋拾一這樣的學渣都有幾個小公司的offer在手,她陶然怎麼會一個保底的都沒有?

還有盛銘那句看似玩笑的“把自己閨蜜往男朋友身邊塞,你就不怕出點什麼事”的話,他是察覺到了什麼在提醒她,還是隻是在試探她?

她忽然想起得知陶然受傷的那天早上,她匆匆趕到醫院見到走廊裡的他,當時她的第一反應是覺得他在醫院守了一夜,後來見到陶然,聽陶然跟他倆打招呼,她就自然而然地認為自己想錯了,盛銘也是剛去而已。

可是如今想想,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兩人在做戲給她看。

難怪陶然那天會問她她們是不是最好的朋友,難怪在她向盛銘提到公司有沒有適合陶然的男生時,他的態度那麼反常,大概是心裡不舒服吧?

以前覺得不正常的一切,眼下似乎都變得合理了。

所以那個驗孕棒出現的時機也是那麼巧……

而且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都需要驗孕了,那他們之間的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盛銘身上的印記很新鮮,所以他們之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宋拾一覺得這一切都很荒誕,她想讓自己停止胡思亂想,不能隻憑搭車係安全帶就認定什麼。

她耐心把剩下的視頻看完,的確再沒什麼可疑的事情。她稍稍鬆了口氣的同時,一種預感還在叫囂著——或許她猜的沒錯。

她有點疲憊地合上電腦揉了揉臉,再一抬頭,瞥到床尾的踏上躺著一條連衣裙。

因為她在家,阿姨還沒進來打掃臥室,那是她昨天穿過的裙子。

她連忙起身過去拿起裙子摸了摸口袋,所幸昨天那張酒店房卡套還在。

果然如她所想,卡套上不但有酒店的名字,訂房電話,確實還有房間號。

她猶豫了一下,抱著一絲僥幸心理撥通了訂房電話——或許能從這通電話再找到什麼蛛絲馬跡,證明盛銘出軌的對象並不是陶然,可能隻是他在無錫認識了什麼人。

電話很快被接通,宋拾一收斂了心神說:“你好,我前天入住時好像把一個化妝包落在房間裡了,不知道你們收拾房間時有沒有看到。”

對方很客氣:“請問怎麼稱呼您?”

宋拾一故意答非所問:“前天是和我男朋友一起入住的,他叫盛銘,盛開的盛,座右銘的銘,房間號是1119。”

對方說稍等,然後聽筒裡傳來了點擊鼠標的聲音。

其實在彼此沉默的這短短片刻內,宋拾一的心無比的忐忑,她生怕這通電話一無所獲,但又怕自己真的問出什麼。

片刻後,對方再度開口:“您稍等,我問一下客房部。”

這句話,讓宋拾一的心涼了一半。

五星級酒店管理嚴格,幾人入住就要登記幾人信息,她剛才故意說是兩個人入住,而對方在確認了盛銘的信息後並沒有提出質疑,所以說前天晚上真的有另外一個女人住進了盛銘的房間嗎?

對方的回複已經不重要了,宋拾一知道這通電話再問不出其他,索性沒等對方確認好回來就直接將電話掛斷。

她腦子裡亂極了,猜測到盛銘出軌是一回事,真正證實了他出軌則是另一番感受了。

她想到和盛銘在一起的點滴過往,想到她生日那天,他以為他要求婚倉促之下自己做的那個決定。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個很心大的人,也以為自己對他沒有多深的感情,可事實卻讓她這麼難過,她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比自己想像中的更愛他,還是這種結束方式讓她意難平。

她在房間裡一直坐到中午,盛銘沒有回來,阿姨打掃完衛生見她沒有出門的意思問她想吃什麼。

她說自己不餓,讓對方早點下班。

等人離開後,她又撥通了那家酒店的電話——確認了盛銘出軌,接下來的就是確認他的出軌對象究竟是不是陶然了。

這一次接電話的是個男生,總之不是之前接她電話的那位前台就行。

這一次,她還是那一套說法,說自己前天和男朋友一起入住,化妝包可能落在了房間裡。

對方照例詢問她的身份,看來並不知道她之前已經打過電話過來。

這很好。

所以這一次與上一次不同,她說:“我姓陶,叫陶然,房間號我忘了,你們能查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