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朝臣們視線俱都落在了兩人身上。
攝政王作為新起一派，背靠小皇帝，這段時日網羅勢力，已然觸動了張九筠利益，若容臻當真德行有虧，張九筠便可抓住這點抨擊。
容臻淡然從容道：“張相可是給本王扣了好大帽子。本王若不好好為自己辯解，可就要成了負心漢了。張相，本王問你，你聽聞百姓傳言後，可有證實，找出是哪家小姐不曾？若無證據便到本王這裡質問，可是草率呢，張相年長我兩輪，做事還這麼偏聽則暗，與那隻會東家長西家短隻會搬弄是非長舌婦何異，難不成長相為官三十載，也不曾學會點明辨是非本事？那本王少不得要在禦前奏上一本，參你個昏庸無能之罪。”
將堂堂宰輔形容成長舌婦，已經有大臣在偷笑了，張九筠氣臉色極為難看，冷笑道：“攝政王巧舌如簧，深諳詭辯之術，臣自是不及，但不論如何，攝政王也不該有礙風化，當做好表率。”
“可方才是宰輔說本王年少風流啊。”容臻似是十分無辜，“一邊說本王年少風流，一邊又說要做好表率，本王可真是太難了。”
張九筠簡直想破口大罵，他方才說年少風流，那是在諷刺，二十七歲，尋常人家孩子都快能娶親了還年少，要不要臉，容臻聽不懂嗎，不，他聽得懂，可偏偏就是能用這句話堵著他，他也偏偏不敢說自己在諷刺，隻能退一步免得更丟臉麵：“那就祝攝政王早日抱得美人歸。”
這話仍是陷阱，容臻自然也不會踩：“什麼美人，張相可彆亂說，壞了我名聲。”
有大臣死死咬著牙，仍舊控製不住肩膀一聳一聳，憋笑憋臉都紅了，張九筠覺得他今天瘋了才去招惹容臻，張靈均在一旁見父親被懟，儘管氣憤，卻不敢出言，畢竟對方是攝政王，官位遠在他之上，隻能摻著父親，扶他到椅子上喝茶順氣。
須臾，小太監過來宣人：“諸位大人，可上朝了。”
張九筠口才不如容臻，也不能與他徹底撕破臉，此時也覺得兒子之前提議不錯，等我兒當了皇夫，令小皇帝誕下皇嗣，再設計他與容臻離心，這朝堂，便仍舊在他把控之中。
文華殿大門在第一道晨曦下緩緩打開，朝臣魚貫而入，文左武右，站成兩列，涇渭分明，至於容臻，自然是坐在楚恒左下手位置，攝政王權勢僅次於皇帝，輔佐新皇治理朝政，上朝落座，且遇皇帝不必跪拜。
佑安也換了總管太監赭紅色白鶴服，拖長了聲音喊道：“皇上駕到……”
楚恒扶著寶霖手，著一身黑色五爪金龍朝服，踱步走了進來，先看到了朝他微笑容臻，心裡安定了一些，走到龍椅上坐下，朝臣跪下參拜，楚恒道：“免禮平身。”
他凝神聽了聽，暫時沒聽到張靈均心聲，不知道是離得遠聽不到，還是這場合肅穆，他沒有想東想西。
“眾卿可有要事來奏？”楚恒問道。
張九筠率先出列，稟告朝事，今年春天乾旱無雨，災情初現，張九筠請楚恒預備災銀，以備不時之需。
這件事楚恒之前就知道，處理還算妥當。
大多數事情，一般在奏折或是單獨商議就解決了，上朝一般是用來決策。
容臻也稟了兩件事情，一是關於楚慎處置。
楚慎如今被關押在大理寺，總不能一直關押下去，必定是要解決。
楚恒想了想，道：“楚慎意圖謀反，按律當斬，但朕念在宗室親情，網開一麵，隻褫奪封號，貶為平民，將其及家眷驅逐出京，無詔不得返回。”說完，偷偷看了容臻一眼，不知道自己處置是否妥當。
容臻心中發笑，這小恒兒看著似模似樣，其實慫緊。
他微微頷首，示意沒問題，楚恒這才鬆口氣。
朝臣也並無反對意思，畢竟頒布遺詔那日，容臻那一手令所有人膽寒。
張九筠扶持楚慎，也隻是想要個傀儡，想要繼續把持朝政，但楚慎不爭氣，直接嚇破膽，中了計，他也沒甚可惜，反正現在也有了另一條路。
容臻第二件事便是秋闈，新皇登基，必定要重新調整官員，但楚恒現在動不了，各方勢力隱隱平衡，動一發則牽製全身，所以沒有萬全準備之前，楚恒跟容臻不會動作。
吏部尚書唯張九筠馬首是瞻，與張九筠有姻親，容臻暫時拉攏到了吏部左侍郎，但尚不知此人是否可用。
所以秋闈，便是個機會。
秋闈是必定要開，不過主考官人選，定誰卻是個問題。
楚恒連忙道：“那朕命攝政王為主考官，全權主持一切事宜。”
“陛下三思，秋闈之事關乎國體，攝政王從政以來，行是武將職責，與文官馳遠，如何能主持秋闈。”張九筠第一個跳出來反對，說完後，文官也緊接著表態“臣附議”。
右邊武將莫名覺得自己被捅了一刀，很是不爽，武將怎麼了，武將就不能當主考官？高壯魁梧奉國將軍開口道：“張相這是什麼意思，瞧不起我們武將呢！陛下，攝政王文武全才，乃楚國頭一個文武狀元，依臣看，攝政王擔任此位，最合適不過了。”
武將們也是齊刷刷“臣附議”，
“宋將軍何必跳腳，對號入座，秋闈之事，何等重要，攝政王從未做過這事，萬一出了紕漏，誰來負責！”
“那你打娘胎裡出來也不是一開始就會當官拌嘴，凡事都有頭一遭，一回生二回熟。”
“宋將軍言語粗鄙，不怕本相參你個禦前失儀？”
“是否失儀陛下自有決斷，張相難不成要越俎代庖？”
……
楚恒捂著嘴，小聲打了個哈欠。
看看容臻，也以手撐著額頭，姿態閒散，看似在瞧著他們，但細看下來，就發現他眼神放空，不曉得在想什麼。
楚恒之前跟著父皇上朝乃至監國那段時間，看吵架真看了太多次，一般都是讓他們放開了吵，吵完他再各打五十大板，拿個決定就行。
楚恒這一套都熟。
他不想看他們潑婦似吵架，眼神又不好亂瞟，隻能落在容臻身上，容臻鼻梁高挺，側臉尤為俊美，楚恒自己鼻梁雖然不矮，但是稍顯秀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