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軍步步逼近,在火光照晃過來的瞬間,柳渺渺快速放出霧陣,迷霧迅速擴散,不多時便將整個城牆籠罩,凡霧陣之內,無論是守衛軍還是那些百姓皆陷入昏睡,不省人事。
原本站在城牆上的□□兵接二連三當頭栽落,此時申屠危按捺不住,毫不猶豫地想衝過去把懸在上麵的至親救下,結果沒等撲出去,就被雲晚一把拽了回去。
“彆冒失,你不要命了?”
霧陣中含有迷草,他肉/體凡胎,根本難以承受。
申屠危抿唇不語,顯然是沒有打消念頭。
雲晚朝著遠處睨過去。
這方動靜大,估計馬上就有支援,她掐緊申屠危的肩膀,扼住他不讓他有所行動,一錘定音:“你在這裡等著,我們去。”
雲晚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說完這話,立馬單槍匹馬地殺了過去。
一個字,就是莽!!
申屠危恍然回神,“雲……”晚那個字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雲晚接下來的舉動驚了一下。
霧氣緩慢散去。
雲晚身輕如燕,一躍至最高處,輕而易舉扯斷捆在屍體上粗糲的麻繩,左拎一個,右扛一個,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重新出現在幾人麵前,整套動作快得讓人咂舌。
雲晚臉不紅氣不喘地把救下來的兩人放在地上,扭頭對楚臨叮囑:“這些百姓就交給你了,我們先帶著申屠危回去。”
藥效持續不了多久,若他們被抓住,難逃一死。
楚臨難得沒有和她犟嘴,耷拉著一張驢臉去善後。
“申屠危,我們要走了。”
雲晚看向他,卻發現他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一動不動。
雲晚不禁靠近幾步,輕輕在他後背拍了一下:“申屠危?”
她順著他的眼神看去。
兩人已死去多時,經過這麼久的風吹日曬,屍首表麵早就變得破敗不堪,不過能從眉眼間看到生前的良善。
明明和他們素不相識,心臟卻莫名地被刺了一下。
她情不自禁地向謝聽雲所在的方向看去,男人臉上遮著麵具,看不清表情,也猜不出心中所想。
申屠危早就沒有工夫深究她哪裡來的力氣,不受控製地,僵硬著雙腿靠近,低著脖頸,一瞬不瞬地看著並排放在地上的兩具屍首。
是他們……
是他此生最敬重的父親還有先生。
申屠危膝蓋發軟,就似整個烏沉沉的天空全部壓在了肩膀上,站不穩,終於踉蹌地墜倒在地。
他冰冷的指尖撫上父親臉上猙獰的傷痕。
很疼吧,一定很疼。
他們是帶著怎樣的心情合眼的,申屠危不敢想,也不忍想,哪怕隻是一個念頭,也讓他難受得喘不上氣。
申屠危最後伸出手一下下撫平父親淩亂的鬢角,還有沾在胡子上的泥漬,自胸腔發出聲音:“孩兒這就帶你們回家。”
離開不暨城,回到故鄉,那裡……那裡才是歸屬。
眾人什麼也沒有說,默默地看他將申屠老將軍與魏先生送上馬匹,騎上靈馬跟在了後麵。
一路沉默,遠處陽青鎮燃起燈火。
火點在暗夜中徐徐搖曳,當幾人的身影浮現而出,人群中傳來欣喜的喊叫:“將軍平安回來了——!”
眾人如數圍上,然而在看到馬背上已無人息的申屠老將軍還有魏先生的時候,本來還輕鬆的氣氛仿若陡然陷入死寂。
申屠危翻身下馬,低頭避開眾人看過來的目光。
為首的鎮長眼眶通紅,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靠近,強忍著淚意問:“要……為申屠大人他們操辦一下嗎?”
申屠危搖頭,“不必麻煩,免得泄露風聲,為你們招來禍端。”
“那……”
“讓大夥兒回去歇著吧,我自會處理。”
他端的冷靜,老鎮長深深歎了口氣。
當下時局不穩,申屠危又自身難保,留在這裡的又都是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現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聽話,不給申屠危招惹麻煩,哪怕他們有心想給申屠老將軍和魏先生舉辦葬禮,也知現在並不是一個好時機。
老鎮長將鎮民全部遣散,最後隻留下桑啟和雲晚等人。
“我們走。”謝聽雲湊在她耳邊,低低落下這三個字。
她不放心地看了申屠危一眼,抿了抿唇,握著謝聽雲的手轉身離開。
申屠危徑自來到後山。
後山深處原本有一條自上引下的溪流,夏日溪水潺潺,風景甚好,自遇乾旱以來,溪水也慢慢乾涸,隻剩幾顆石高聳天邊的巨石。
父親喜愛廣闊,申屠危特意挑選了一處視野寬闊之地,握緊扁鏟開始挖坑。
桑啟見此,不顧尚未痊愈的傷勢,也跟著挖了起來。
四周除了偶爾的風鳴,就隻剩刨土聲。
從家俗來講,申屠危是要將他們安葬在祖墳的,不過以如今的局麵來看,葬在此處反倒能落得清淨,免得到時候再遭人踐踏,攪得死後也不安生。
黑土被他一鏟一鏟地往外送,汗水很快浸濕衣襟,豆大的汗珠順著額心滑入泥土,他不知疲憊般繼續深挖,體力很快耗費殆儘,虎口出血,竟再也拿不起鏟子。
“將軍……”桑啟來到坑邊,小心翼翼叫他,“您歇一下,我來吧。”
申屠危喉結滾動,咬牙站了起來。
埋好兩位長輩,他又墊了幾塊石頭當作碑,極為簡陋,與他們生前的功勳形成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