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1 / 2)

皇宮雖然被燒, 但宮裡的十二監還是要各司其職,儘忠職守給皇家服務。

時至九月中,正是菊花盛開的好時節, 宮中花房的花匠將今年新培植出的各色名貴品種的菊花送到臨陽侯府供皇帝賞玩。

有黑裡透紅、花色如墨的墨菊,有花色微綠, 仙氣十足的綠雲, 有色彩豔麗, 花型似芍藥的紅衣綠裳等等。

菊花是花中四君子之一,為了襯托自己品性高潔,是以曆代皇帝都喜歡在菊花盛開之時舉辦賞菊大會, 邀群臣共賞這一番寂寥秋日裡難得一見的姹紫嫣紅, 同飲菊花酒,共吟菊花詩,當然, 還有數秋日最為肥美的螃蟹也少不了。

今年由於杜黨叛亂令許多官員百姓家都蒙受了巨大損失, 而且也不在皇宮,所以賞菊大會也不適合大操大辦。

沈映隻是讓內官監給在京每個四品以上的官員家裡送了一盆菊花, 權當是與百官共賞秋色,當然, 品級越高送的菊花的品種也越名貴, 有些重臣家裡還得到了兩盆以顯恩寵。

沈映又挑了幾盆品種最罕見的菊花命人快馬加鞭送去玉龍山行宮供太後賞玩, 來表一表他這個做人子的孝心, 在這個格外看重孝道的時代, 表麵功夫還是要做的。

不過沈映聽說劉太後並不領他的這份情,他送去的菊花都被她摔了個稀巴爛,又命送菊花的太監回來帶話給他,說她要立刻回京, 若是沈映敢不讓她回京,她就從即日起絕食,好叫天下人都知道他這個皇帝是個忘恩負義,逼死嫡母的不孝子!

昔日權柄在握的劉太後如今被困在行宮裡,羽翼儘折,也隻能用尋常女子一哭二鬨三上吊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來逼迫沈映就範。

除了以絕食相逼,劉太後又給幾個德高望重的老臣寫信,在信裡訴苦自己在行宮裡過得如何悲慘,皇帝如何不孝不讓她回京城,苛待她這個沒了丈夫又死了親生兒子的老婆子,言辭悲切,令聞者心酸。

這次杜黨謀逆,說到底和劉太後無關,甚至嚴格意義上來說,她其實還算是討伐逆黨的正義一方,所以那些老臣接到劉太後的手信後,雖然不是劉太後的黨羽,但也想起高宗和敬宗在世時對他們的好,那他們又怎麼能對高宗的遺孀、敬宗的寡母置之不理呢?

於是紛紛上書給皇帝幫劉太後說好話,讓沈映接劉太後回京。

雖然劉太後身後已經沒什麼勢力,不足為懼,但她還是當朝太後,是沈映名義上的母親,一個“孝”字就大過天,沈映就算身為皇帝也不得不對她忍讓三分,可要是真讓劉太後回京了,那想都不用想,她肯定不會讓沈映有一天舒服日子過,必然會想儘一切辦法和沈映作對。

就比如現在,她不就已經開始打感情牌,引得朝中那些老臣偏向她了嗎?

沈映心裡是一萬個不想讓劉太後回京,尤其現在京中的局勢還沒有徹底穩定下來。

但要是劉太後在行宮裡真有個好歹,他怕是會被那些禦史言官給批判死,沒辦法,人言可畏,然而就在沈映打算讓人把劉太後接回來的時候,那幾個上書幫劉太後求情的老臣家裡,子孫陸續都因犯了事被錦衣衛給抓進了詔獄裡。

犯事的原因各異,有在朝為官還敢狎妓宿娼的,有霸占良家婦女的,還有魚肉百姓的等等。

這些老臣做了幾十年官,多年苦心經營才積攢起來一份偌大家業,但這大家大業的自然不可能每一份都是乾乾淨淨的。

沒人查還好,但若是碰上一兩個不肖子孫,落了把柄在人手上,被追究起來也隻能自認倒黴。

雖說是他們自己確實犯了事活該下獄,但這次抓人的是錦衣衛,被抓走的還都是那幾個幫劉太後說話的老臣家裡的子孫,百官們都是聰明人,一下就看出來了是怎麼回事。

顯然就是皇帝並不想讓劉太後回京,那些幫劉太後求情的大臣,觸了皇帝的逆鱗,被皇帝“公報私仇”了。

錦衣衛這種專門搜集情報的特務機構,京中哪家高門大戶的陰私他們不知道,如今錦衣衛由臨陽侯顧憫一人掌管,而顧憫是皇帝的親信,皇帝要是看不慣哪個大臣,明麵上不會對你怎麼樣,暗地裡卻可以命錦衣衛搜集你家的罪證,借題發揮。

官場就是一個大染缸,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是出淤泥而不染,完全清清白白,有了那幾個老臣的前車之鑒,從此,朝野上下嘴巴緊閉,再也沒有誰敢幫劉太後求情。

而劉太後說絕食當然也不可能真的絕食,她也明白,要是她死了,豈不是更稱了沈映的心,人活著才有希望,朝廷裡的那些貪生怕死的老東西不肯幫她,沒事,她還有最後一張底牌,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誰是那個笑到最後的那個人。

--

這天宮裡的花匠又送過來一盆名為“十丈垂簾”的菊花供沈映賞玩,沈映其實對這些花花草草的毫無興趣,正好安郡王來找他,他便把這盆極其珍貴的“十丈垂簾”賞給了安郡王。

安郡王很高興,他雖然肚子裡沒什麼墨水,但尤愛附庸風雅,當即歡天喜地地謝了恩,還說要叫京裡的名士都去他家賞花賦詩。

沈映從花盆裡摘了一朵橙色的菊花拿在手上漫不經心地把玩,瞟著安郡王吐槽道: “整日裡就知道和那些個狐朋狗友飲酒作樂,你看看大應哪個王爺郡王像你一般遊手好閒,你什麼時候也能替朕分分憂?”

“臣是想替皇上分憂的,可臣沒那個本事啊,再說了,皇上身邊能人賢士那麼多,也不缺臣一個吧?光是一個臨陽侯,就能抵得上千軍萬馬了。”安郡王似乎是怕被人聽見,謹慎地四下打量了一番,發現沒有其他人在附近,才壓低聲音對沈映說,“皇上你不知道吧,現在顧憫在京裡可不得了啊,誰見到他不得陪笑臉,誰要是敢得罪了他,指不定哪天就被抓到詔獄裡去了。錦衣衛在他的掌管下,在京中橫行霸道,不分青紅皂白到處抓人,比郭九塵在的時候更甚!”

沈映背著手,要笑不笑地看著安郡王問:“你跟朕說這些做什麼?”

安郡王睜大眼,一本正經地道:“給皇上您提個醒啊,他顧憫敢這麼作威作福,無非就是仗著皇上你對他的寵愛,可皇上你也該管管他,他得罪了那麼多人,這不是在給皇上你惹麻煩嗎?”

沈映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杜黨叛亂剛平息,還有許多餘孽逃離在外,錦衣衛行事嚴苛,也是為了早點抓到那些漏網之魚,沒什麼要緊的。”

安郡王不滿地哼了聲,做出一副早已看穿了一切的樣子,道:“皇上你就寵著他吧!”

沈映拿手裡的菊花指著安郡王,調侃道:“你要是覺得顧憫乾得不好,那要不朕把錦衣衛交給你來管?”

安郡王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可乾不了這個!我這個人心軟,可乾不了這種得罪人的事!”

沈映沉吟道:“既如此,朕這裡還有一件不得罪人的事想交給你來辦,你願不願意替朕排憂解難啊?”

安郡王用手指撓了撓額頭,好奇地問:“什麼事啊?”

沈映道:“杜黨謀逆一案,不日就要三司會審,朕打算命你為主審,你意下如何?”

安郡王驚訝出聲,“我來當主審?這哪行啊?我從來都沒審過案子,還是這麼大的案子,不行不行,我可做不了,還是請皇上收回成命吧。”

安郡王把頭搖成撥浪鼓,沈映拿著手裡的菊花往安郡王胸口拍了下,“先彆忙著推辭,聽朕把話說完。這次謀逆案牽扯到了岐王和雍王,必須得在皇族中選個人來參與案子的審理,結果才能令那些宗親信服。讓你做主審,隻是裝樣子給人看,朕會再讓顧憫謝毓他們從旁協助你,你隻要聽他們說的行事就行。”

“可岐王不是已經死了嗎?”安郡王眼珠兒轉了轉,“那就隻剩下雍王,雍王算起來是我們的皇叔,而且他手上還有太宗皇帝賜的丹書鐵券,皇上想治他的罪,怕是不易吧?”

自然是不易,不僅不易,而且十分艱難。

杜謙仁不知為何,都死到臨頭了卻還要護著雍王,不肯招供自己是和雍王合謀造反,聲稱自己是用矯詔騙了雍王借兵,雍王並無造反之心,都是受他蒙蔽,沒了杜謙仁的指證,雍王又仗著手裡有丹書鐵券更可以有恃無恐。

再加上其他各地藩王也已經聽到了風聲,都在關注此事,若最後不能找到證據定雍王的謀逆之罪,過些時日,這些藩王一定會聯合起來逼皇帝放了雍王。

藩王們都明白兔死狐悲的道理,他們現在幫雍王就是等於在幫以後的自己,畢竟誰能保證皇帝這一次解決了雍王,下一個對付的不會是他們?

到時候隻能定雍王一個不痛不癢的失察之罪,人家甚至連丹書鐵券都不用拿出來,就能回他的封地繼續逍遙法外,試問讓沈映怎麼咽的下這口氣?

杜謙仁為什麼這麼護著雍王,顧憫已經在私下調查,相信不久就能查出緣由。

而沈映之所以會選定沈暄這個在外人眼裡看起來就是一個沒用的草包郡王來當主審,是想讓外麵那些暗中幫著雍王奔走謀劃的人看到是安郡王主審後放鬆警惕,然後露出馬腳。

除了顧憫,沒有人知道沈映這一次是鐵了心要對付雍王。

這次能名正言順地把雍王扣留在京城,已經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要是這次讓他僥幸逃脫製裁回了封地,下次再想抓他的把柄還不知道是何年何月,所以這次絕不能讓雍王有機會活著走出京城!

沈映收斂心神對著安郡王笑了笑,“朕知道雍王是受了奸人蒙蔽才會卷進這次的事情裡,你說的對,雍王是朕與你的皇叔,朕不便去看望他,那就你去替朕走一趟吧,順便幫朕寬慰他兩句,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同宗,朕也不信他作為皇叔真會生出謀逆之心幫外人對付朕,讓他暫且忍耐幾日,等真相查明之後,朕自會給他一個交代。”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