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2)

解夢[無限] 榆魚 8090 字 4個月前

但林隨意知道,他必須得緩緩,他是親眼看見方虔死亡的目擊者,他的腦子存有重要的線索,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宕機,對,他不能宕機,他得緩緩,得休息,他兩晚沒有睡了。

後續找凶煞還需要他。

林隨意看了眼床,床上的被褥疊得很整齊。

這是樓唳的床,他滿身鮮血不敢弄臟。

林隨意隻能坐在鋪於地的被褥之上,挨在方虔的旁邊。

他想了想,把方虔的腦袋拾回去,擺在方虔的身體之上。

擺好之後,林隨意低頭看自己的手,一直在顫抖。

他隻是金花街的一個小廚子,說來彆人或許不會相信,他這個小廚子沒宰過雞也沒殺過魚,都是他央人家給弄好的,現在他竟然捧著一顆人頭。

林隨意呆坐了很久,腦子空蕩蕩的,天大亮後他都沒反應過來黑夜已經過去,危險已然離去。耳畔聽見了腳步聲也沒反應過來有人朝著他所在而來,直到門被突然推開,他轉頭一看——樓唳終於回來了。

“林隨意,你——”屋裡的一幕讓樓唳深深皺起眉。

“樓先生。”像是漂浮的身體終於落地,林隨意人一歪栽倒下去。

他並沒有完全落下,樓唳上前將林隨意拉起來,之後打橫抱起。

跟在樓唳後麵進來的師兄鄭析被屋裡的場景駭住,他愣了很久,反應過來撲到方虔的屍體前,大喝一聲:“方虔!”

“發生了什麼!”鄭析雙目瞪大,仰起頭去看樓唳懷裡的林隨意,他想去抓林隨意,讓林隨意回答他的問題。

樓唳側身躲過撲來的鄭析,“人暈過去了,等他醒來再問。”

樓唳把林隨意放在床上,疊好的被子被拽來蓋在林隨意身上,隨後拿出絲帕去擦林隨意臉上的血跡。

將整張絲帕都染紅了也沒能擦拭掉林隨意臉上沾到的血,樓唳皺了下眉,對鄭析說:“我去打水,彆叫醒他。”

“我師弟死了!”鄭析怒吼。

樓唳說:“他受驚了,他沒辦法回答你。”

“讓他休息。”樓唳看著鄭析:“他醒來後,你所有想知道的,我都會替你問。”

老頭家裡的井水混濁,樓唳走了好幾家才找到乾淨的清水。

他坐在床邊一點點替林隨意清理血跡,清理完了,他把林隨意的胳膊放進被子裡。

樓唳靜靜地看著林隨意的麵容。

也許是他的目光太灼人,林隨意掀了掀眼皮。

知道林隨意將要醒來,樓唳站起身正要去讓鄭析進來,身後一道喑啞的聲音:“樓先生——”

“昨晚發生了什麼,給你五分鐘組織——”

“樓先生,我好怕啊。”林隨意焦急打斷。

樓唳停住腳,他轉身。

“我知道邪祟是什麼了。”林隨意麵色還蒼白著,目光緊緊地貼在樓唳身上:“我好怕你出什麼事啊。”

樓唳蜷了下手指,“我沒事,昨晚發生了什麼?”

“樓先生。”恐怖的回憶讓林隨意臉色更加難看:“方虔他,他,他死了。”

“怎麼死的?”樓唳問。

“我不知道。”林隨意痛苦地垂下腦袋:“您進山後,我和方虔去了應朝霞借宿的家裡,門上鎖了,我們從窗戶翻進去。我們看見屋裡有衣櫃有桌子,桌上擺著玫瑰,還有茶壺。方虔說夢玫瑰是吉,夢茶壺也是吉。”

休息之後腦子終於可以運轉起來,夜晚的經曆在腦海中放映好幾遍,林隨意回憶著,語氣艱難:“有鏡子,我發現鏡子裡不見影子,這是凶兆,我讓方虔來看。我並沒有得到方虔的回應,就是這個時候,我發現應朝霞回來了。”

樓唳擰眉。

“那個時候我還在呼吸,我下意識就想跑,趁著應朝霞開鎖進門,我翻出了窗外,這個過程中我打碎了屋裡的鏡子,但我顧不上了,我讓方虔和我一起逃跑。我們一直跑,一直跑到村口才停下來,方虔說我不一定會死,因為我們翻進來的窗戶被我關上了,方虔說隔著窗戶應朝霞應該沒有察覺我的呼吸,但他也不確定,方虔說如果我能安穩度過夜晚我就不會出事。可這麼等著太煎熬了,方虔讓我去求您用清醒約章。”

林隨意深吸了一口氣:“我們是想等您回來的,但沒等到。”

“方虔說您的屋子大一些,如果應朝霞和凶煞找上門我們才能有逃跑的空間。”林隨意艱難地述說著:“天黑後我們一直在等,它們果然來了。應朝霞就在窗外蹲著,黑影從外麵跑了進來,但是我根本看見不見進屋的黑影!”

說到這裡林隨意著急起來,他急得咳嗆了幾聲:“方虔說黑影進屋了,我什麼都看不見,我也摸不見。方虔好像被什麼勒住了,他一直在掙紮,他求我救他,我救不了他,我沒辦法救他。”

“我隻能看見方虔一點點死掉,我問方虔看見了什麼。”

樓唳問:“他回答你了麼?”

林隨意搖了搖頭:“他發不出聲音,他沒辦法……”

突然想到了什麼,林隨意猛地頓住,“不,方虔發出聲音了。”

林隨意:“他說‘是……’。”

樓唳:“是什麼?”

“不。”林隨意回憶起方虔的口型,“方虔說的不是‘是’。”

他問方虔的時候方虔已經瀕死,林隨意還記得方虔瀕死的眼神,絕望……

是絕望而非渙散,證明方虔還保有生命最後一絲清醒。

絕望的清醒下,知道自己發出一個音節都是艱難,又怎麼會用‘是XX’的句型來回答林隨意的問題。

方虔確實是回答了林隨意的問題,隻是身體痛苦地擠壓勒住之下,他的回答變了形,讓林隨意聽上去像是在說‘是’。

方虔說的到底是什麼?

害死方虔的、林隨意無法看見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屋裡一片沉默,林隨意鼻尖還能嗅到血腥。

他將昨晚所發生的、方虔的死狀前前後後回憶無數遍。

過了許久,林隨意眼睫顫了顫:“樓先生,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