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看我的目光開始變得懷疑,似乎在思考，我這位城主夫人是不是被什麼臟東西上了身，不然怎麼任由一隻大妖怪在內城裡閒逛。
我咳嗽一聲，將認識惡羅王的來龍去脈向桔梗解釋了一遍。
聽說惡羅王幫我殺了很多作惡的妖怪,桔梗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丁點。
隻有那麼一丁點。
她的眼神還是像寒冰一樣，純粹堅硬，雖然可以一眼望到底,卻散發著難以靠近的寒氣：
“夫人，妖怪畢竟是妖怪,您還是不要太相信他們為好。”
我一邊慶幸惡羅王已經走遠了，沒聽見這句話,一邊答道：“我明白。我會進行判斷。”
桔梗看看我,輕歎一聲,像是在說我壓根沒明白。
但她是個很聰明的姑娘，並沒有把這句話直接說出來,而是轉口提起那個小女孩：“那孩子靈力龐大，氣息清澈，是個巫女的好苗子。如果放任不管,不僅會浪費她的天賦，還有可能招來新的妖怪。如果夫人不介意,我願意留下來,教導她靈力的運用方式。”
我曾聽珊瑚說過，在這個時代，巫女的身份比她們除妖師高許多。
有名的強大巫女,更是到哪裡都會被當地領主奉為上賓，若是願意駐守一方，就能聚集起一個村落。
不知道小女孩有靈力的時候，我是想著讓她做一個普通平民。聽說她有靈力後，我有考慮要不要讓她跟著珊瑚做除妖師。
而眼下，桔梗提出的新建議，無疑要比前兩種都更合適。
雖然作為巫女，要麵對妖怪，但比起麵對危險無可奈何的平民，還是前者更好一些。
更何況，女孩身負靈力，要比一般平民更容易身陷危險。
我沉思幾秒，告訴桔梗：“我不能代替那孩子做決定。希望您能親口告訴她這些，如果她能聽懂並做出抉擇就再好不過。如果她聽不懂……希望她將來不會怪我。”
清冷如蓮的巫女微微一笑，告訴我：“她不會的。相反，長大以後，她一定會很感激夫人。”
不出意外，小女孩並不能懂“巫女”這個名詞代表了什麼，就算桔梗演示了一遍破魔之矢，驚歎的隻是我們這些外人，小女孩本人依然
無動於衷。
紅褲白衣的巫女放下長弓，看著她，輕歎一口氣。
我靈機一動，指著那枚紮在樹乾上的羽箭，對小丫頭道：“成為巫女之後，你就能像這個姐姐一樣，用一支箭就能殺死妖怪。你願意嗎？”
聽到“殺死妖怪”小女孩始終漠然的眼神才微微一動。
她瞥了我一眼，又望向桔梗：“……好。”
已經從我這裡得知小女孩身世的桔梗有些動容，衝我微微頷首，又摸了摸小女孩恢複光滑的鴉發：“我會好好教導你的。”
然而，桔梗並沒有立即開始她的教導。
相反，她向人見陰刀示意，希望能和我單獨談談。
人見陰刀看向我，見我沒反駁，隻能先帶著小女孩離開。
等院子裡隻剩我們兩個人時，桔梗走到那棵大樹前，將插在樹乾上的箭矢拔下，攥在手裡。
再轉身對我道：“夫人，我之前告訴你，妖怪不可信，並非是我的偏見。或許你會覺得，那隻妖怪被你所救，他又為你殺了那麼多妖怪，你們的感情一定很好。但一旦觸及到他本身，他依然可能會對你動手。你要警惕！”
停頓一瞬，她半垂起眼，端詳手裡的箭矢，“就算他本人真心對你，你們這份感情，依然可能會被其他人利用。到那時，你們兩都會受傷，而夫人作為普通人，一定會傷得更重！”
我著實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麼一大串話。
對這位麵向冷清性格同樣冷清的巫女來說，實在是件很反常的事。
再結合她剛才的忠告，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巫女大人曾經見過類似的例子嗎？”
桔梗抿緊嘴唇。
我立刻反應過來，輕聲道：“抱歉，我不該問的，讓您想起傷心的事了。”
“不，”桔梗從嘴角擠出聲音，“主動提起來的是我。我隻是……不想看夫人重蹈覆轍。”
我歎了口氣：“如果巫女大人指的是愛情的話，我可以向您保證，在我身上不會發生類似的事。”
桔梗倏地抬眼，那雙清淩淩的美目裡寫滿不讚同。
我衝她微微一笑：“請巫女大人稍安勿躁，我已經有愛的人了，就是我的夫君。”
桔梗一愣。
“縱使他現在不在我身邊，但我依然深愛
著他。”我越過桔梗，看向她身後那棵鬱鬱蔥蔥的樹木，仿佛看見遙遠又熟悉的村莊——在木葉周圍，像這樣有百年樹齡的大樹不知凡幾，
“從我嫁給他的那天起，這份感情就開始了。直到我生命終結，這份愛也不會消失。”
我收回視線，垂眼望向自己手心。
堇夫人和我一樣，掌紋清晰可辨。和我不同的是，她的生命線和愛情線都很短。
“……抱歉。”
我握緊拳頭，抬頭微笑：“沒關係。我相信，他很快就會來見我。”然後帶我回家。
桔梗也翹起嘴角，目光溫柔起來：“一定會的。繼國家主一定像夫人一樣，在乎您。”
那可不一定。
我說的夫君是斑先生，跟那個拋妻棄子的屑城主才沒關係。
正當我兩相視而笑、氣氛正好時，桔梗忽然眼神一冷，一個轉身，拉弓放箭——
“咻！”
一道黑影悶哼一聲，從牆頭消失。
“等等。”我攔住打算追過去的桔梗，“我知道那是誰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