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 / 2)

媚王侯 步驚塵 11348 字 3個月前

玉蔻受封為皇後的這一日, 是拓跋勰一早兒便讓國師算好了的這一年剩下的日子中,最吉利的那一日。

十二月十八。

天公作美, 這幾日的天氣都非常晴朗, 無風也無雲。

心裡記掛著今日的封後大典,明明最近越來越嗜睡了的玉蔻,今兒個,不消得人喚她,她自己便一大早就醒了過來。

“陛下,什麼時辰了啊?我們是不是要起來了?”說著,想起自己最近每天早上都睡到日上三竿了才醒, 玉蔻有些著急, 連忙問身旁也是醒著的拓跋勰, “呀,不會是已經來不及了吧?”

她記得, 昨天男人告訴她今日封後大典的流程時, 曾經提過, 今日早上她得趕在辰正時分前趕到兩儀殿前,叩謝君恩後,再與拓跋勰一起接受百官的朝拜。

而在那之前, 她在關雎宮中,也還有一部分的流程要走,再加上她洗漱穿戴,也需要一段時間……

看著玉蔻因為昨日夜裡沒有睡好,臉龐上流露了出來的些許疲倦之色, 拓跋勰擰了擰眉。

其實,從本心來講,拓跋勰是不想讓玉蔻在還懷著孕的時候,受封後大典的累的。

但是,如果不在玉蔻生孩子前把她冊封為後,他日她生了下來的孩子,便是他的庶子了,之後,他便是很快就冊封了玉蔻為後,那已經生了下來的孩子,也還是庶子。

因為,在漢人的禮法中,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妻子去世後男人可以續弦再娶,但不能把妾扶正。在這種要求下,本應該不會出現妃子為後的情況,但這一條規定到了皇帝麵前,便如同廢紙一般了。

之前的朝代,以及漢朝在拓跋勰登基前坐上皇位的,他的那些先祖們,都有過立妃子為後的情形,甚至於,還有廢後立妃子當皇後的,這些,本應該是不為禮法所容的,卻成為了事實。

隻能說是皇權特殊,禮法也要從權。

不過,儘管在禮法上放開了對皇帝扶正的約束,但嫡庶先後的約束還在[1],所以,拓跋勰如果不想他和玉蔻的第一個孩子成為庶子,不能享有皇位的繼承權的話,就必須趕在玉蔻生下孩子前,先把她冊封為皇後……

看見拓跋勰走神,玉蔻抬起左手,在拓跋勰的眼前晃了晃:“陛下?”

拓跋勰回過神來。

“才剛過卯時沒多久,你的時間還充裕著,彆著急。”坐起身來時,男人連忙回她。

“嗯。”

下了床後,拓跋勰揚了揚高聲音,剛喊完宮女進來為他更衣,忽然間聽見自己的身後有腳步聲,男人倏地往後轉過身去,便見床旁,立著個大美人兒。

拓跋勰忙大步流星地走回了玉蔻身邊:“正副使來你這兒還得蠻久,你不必著急的,怎麼不再多睡會兒?”

“睡不著了。”

“怎麼這麼緊張?”不消多想也知道是什麼原因,拓跋勰有些無奈。

昨日夜裡,她就翻來覆去的沒有睡好。

那麼重大的典禮,她不緊張才怪吧?

玉蔻在心裡悄悄地反駁了一句,不過,卻是沒有說出來,隻微仰著頭,對著拓跋勰笑了笑。

拓跋勰抬手,在玉蔻頭上披散著的如瀑青絲上撫了撫:“也罷,早點兒起來了,洗漱罷你就去用朝食吧。吃些東西在肚子裡麵,等會兒封後大典上的繁瑣事情,你也能有力氣完成些。”

玉蔻點頭應下。

片刻後。

拓跋勰展開雙臂,讓宮女們為他穿著明黃色的冕服時,不放心地又一次叮囑跪坐在銅鏡前,讓人幫著綰發的玉蔻:“大典途中你要是覺得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不要忍著,一定要說出來,讓周圍待命的侍醫們幫你看看,知道嗎?”

現在玉蔻肚子裡麵的孩子已經七個多月了,實在不能不小心。

這話兒,陛下已經對自己說了一遍,兩遍,三遍……今兒個,好像是第五遍了吧?

他都已經把她冊封大典的流程,大大地簡化了,還把一整個侍醫署的侍醫們一分為四,三部分分彆在她今日會待著的三個地方守著,還有一部分今日負責跟隨著她走動,隨時待命了,陛下怎麼還不放心啊?

玉蔻有些哭笑不得,不過更多的,是感動,她抿嘴兒一笑後,第五遍乖乖地回他:

“知道了!要是有什麼不舒服,我一定不忍著,馬上叫侍醫給我看,陛下你就放心吧!”

.

梳洗穿戴好了,拓跋勰和玉蔻道完彆後,自關雎宮離開,去兩儀殿那邊主持封後大典的開始部分了。

玉蔻則留在關雎宮,梳洗罷,便按照男人臨走前的吩咐,讓人送來了朝食後,慢慢地用了起來。

用了幾個溜野鴨丸子,幾片燉櫻桃肉,半碗燕窩雞絲粥,玉蔻便飽了,擱下象牙鑲金玉箸,站起身後,返轉回了內殿。

淨手,洗臉罷,玉蔻步出浴堂,讓關嬤嬤帶著四五位宮女,為她換上今日她受冊封要穿的褘衣。

褘衣是皇後受冊,祭奠和參加朝會等大型事務時的禮服,用深青色的衣料織成,並飾以十二行五彩翬翟紋,配套中衣為白色紗質單衣,領口裝飾黼紋,蔽膝同下裳色,裝飾三行翬翟紋,袖口,衣緣等處為紅底雲龍紋鑲邊。配件中,衣帶同服裝顏色,裨、紐、約、佩、綬與皇帝同級彆,配青色襪子,金飾舄鞋[2]。

穿褘衣很是繁瑣,一套衣服穿下來,費了近兩刻鐘。

而且這衣服還特彆地沉,全部都穿好後,玉蔻感覺自己的身上,跟背上了一個裝著石頭的麻袋似的。

她忍不住地跟關嬤嬤哼唧:“嬤嬤,這個褘衣壓得我的腰板兒都快挺不起來了。”

玉蔻還大著肚子呢,關嬤嬤可不敢讓她有什麼閃失,連忙上前一步,抬手攙扶住了玉蔻的左胳膊後,建議道:

“奴婢扶夫人去銅鏡那兒坐著吧。”

玉蔻依言隨著關嬤嬤坐了過去。

結果,剛一坐下,關嬤嬤就指揮著宮女們,往她之前隻梳好了發髻,但沒有簪任何朱釵的頭上,開始飾以朱釵。

玉蔻:“……”感覺自己上當受騙了。

不知道多久後,當一頂沉甸甸的九龍四鳳冠,被人捧著放到了自己的頭上時,玉蔻被壓得整個腦袋都往下沉了一沉。

玉蔻白皙的小臉皺了皺,往右歪過頭去:“嬤嬤,這鳳冠,真的是陛下讓人特意做得輕巧些了的那個嗎?”

怎麼還這麼沉啊!

“阿母。”關嬤嬤還沒有回答,倒騰著兩條小短腿,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主殿內殿的陸遠,看見被身上穿著的華貴褘衣,頭頂戴著的鳳冠襯得國色天香的玉蔻後,頓時呆了。

看著忽然間闖入了自己的視線中的陸遠,玉蔻微訝:“阿遠?怎麼這麼早就起了?”

“好美啊!”小家夥還神遊天外著,隻不自覺地喃喃。

看著陸遠那癡迷樣兒,旁邊的關嬤嬤,宮女們都忍不住無聲微笑。

玉蔻也有些失笑,緩緩地站起身後,玉蔻扶著關嬤嬤的右臂,邁步踱到陸遠麵前後,抬手在陸遠的額頭上輕輕地點了一下:“回神了,阿遠。”

“嗯?”

看見陸遠黑葡萄般的雙眼中,目光恢複正常了後,玉蔻再度問他:“怎麼這麼早就起了?”

“外祖父說今日是阿母的大日子,阿遠也要幫阿母一起見證的!”

“乖孩子!”玉蔻毫不吝嗇地讚揚了陸遠一句。

陸遠的小臉蛋兒紅了紅。

內殿中氛圍正溫馨著時,隔斷內殿與外殿的一道海棠色的綢布簾子,忽然間被人自外麵拂了開來,那人向玉蔻稟報道:“夫人,正副使到了。”

到了!

“嬤嬤,快扶我去出去!”玉蔻麵色一肅,連忙吩咐關嬤嬤。

一會兒後。

玉蔻步出主殿時,關雎宮主殿前的天井中,事先布置好的桌子、蒲團等處,剛來關雎宮的正副使,尚儀官等人,都已經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好了。

看見玉蔻出來後,尚儀官高聲喊道:“請皇後娘娘至禮位。”

關嬤嬤連忙把玉蔻扶去金絲楠木的桌子前,放置著的一個蒲團後頭。

“正使臣殷鴻波,副使臣郗莊,秉承製命授予皇後冊書以及寶璽,”看見玉蔻就位後,站在桌子左側的殷正使道,“請皇後娘娘跪下受冊書和寶璽。”

玉蔻彎身跪下。

奏禮樂起。

殷正使側身自金絲楠木桌上,把他之前放了上去的冊書捧起,正過身來,打開冊書後,低頭緩緩地宣讀起來:“夫人趙氏,溫懿恭淑,有徽柔之質,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椒庭之禮維嫻,實能讚襄內政,今冊為中宮,承宗廟,母天下,與朕同體,一世同尊。”

一世同尊?

宣讀罷,殷正使被冊書中的內容震得微微愣了一下後,才回過神來。連忙把冊書合上,放回之前鋪著明黃色的緞子的金絲楠木盒子中後,他緩緩地踱步至玉蔻麵前,彎腰將冊書遞給玉蔻。

玉蔻抬手接過後,將冊書轉給關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