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二更)(1 / 2)

媚王侯 步驚塵 13554 字 3個月前

“正邦?今兒個怎麼得閒上你三叔公這兒來了?”

說話的人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翁,不過他雖然歲數大了, 但精神頭兒卻很好, 麵色紅潤, 雙眼熠熠生輝,大早上的,正在自己居住的院子中搖來晃去地打著太極。

薑太尉緩步走到三叔公身旁後, 看著雙臂緩慢地在半空中移動著的三叔公, 忽地語出驚人道:“三叔公, 皇後娘娘是我與阿姒的孩子。”

三叔公打著太極的動作猛地一頓。

“你說什麼?皇後娘娘是你和你媳婦的孩子?那阿嬈呢?”不可置信地往薑太尉那邊轉過頭去後, 三叔公下意識地連環發問。

薑太尉冷笑:“她是韋家的孩子, 被我的母親和韋家的大表妹給調換成了我的孩子。”

“竟敢用旁姓人家的孩子冒充我薑家的子嗣, 她們好大的膽子!”

是啊!

薑太尉在心裡默默地附和道。

怒目罵了一句後, 三叔公把打出去了的雙臂收回身側,往薑太尉這邊半側過身來,向來淡然鎮定的老人家, 麵上罕見地浮起了些許著急之色:“那件事皇後娘娘知道嗎?陛下知道嗎?”

“他們都已經知道了。”

“他們什麼反應?”

“陛下震怒,下旨讓趙郎中令帶人去抄了惠先伯府, 府中主子們儘數押解入牢, 明日處斬!仆人們皆籍沒入官!韋氏其他族人全部貶為庶民,流放三千裡,其子孫後代, 五代之內朝廷不準錄用!”回話時,薑太尉的聲音很冷。

抄家,處斬, 流放。

三叔公倒吸了一口涼氣。

想起薑太尉之前說起的皇後娘娘,是被他阿母和她人一起調換的,三叔公頓時有些心驚肉跳的。

他目光期待,又忐忑地盯著薑太尉:“正邦,我們是皇後娘娘的娘家,陛下看在皇後娘娘的麵子上,應該不會對我們也施以雷霆處罰吧?”

“嗯。”

那就好,那就好,三叔公立時鬆了一口氣。

然而很快,薑太尉便話鋒一轉:“不過,”三叔公聽見後,剛放了下去的心倏地又啪嘰一下躍到了喉嚨口。

“我的母親,陛下讓我自己處理。”

這孩子,說話慢吞吞的,唬了他一跳。

三叔公在心裡默默地怪責了薑太尉一番後,再度把那吊著的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裡。

同時,人老成精了的他,心裡,也隱隱約約地猜出了今日薑太尉來他這兒的用意:“那正邦今日來三叔公這兒,是想讓三叔公出麵,召開祠堂,把你母親曾經的過錯,當著全族人的麵,披露一番?”

“不止。”

“這還不止?”三叔公麵露不讚同之色,“正邦,她再怎麼說,也是你的母親。”

“她是我的母親沒錯,可她更是我薑家的媳婦,卻讓我薑家就此絕了後,七出之條,她犯了其中之一了吧?”

薑太尉家,到薑太尉的這一代時,家裡的男丁,隻有他一個人。

在娶阿姒之前,薑太尉是一個潔身自好的少年,身邊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通房,娶了阿姒之後,薑太尉的整顆心都撲在阿姒身上,就更不可能納什麼妾了。

哪怕,他的母親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他納她娘家的大侄女為妾,他也全都給想法子搪塞了回去。

阿姒香消玉殞後,薑太尉徹底心死,再也不想什麼男女之情,餘生,隻想好好地把他和阿姒的孩子養大,再看著她嫁人,生子……

為此,薑母不是沒有著急過,不過薑太尉的主意很正,決定了的事情,旁的人就是在他耳邊勸一千遍,他也是不會改變的。

薑母和小韋氏的打算,便一直沒有成功……

“什麼絕了後?”三叔公皺了皺眉,不以為意道,“你的年紀又不是很大,後麵再娶一位,或者納個妾,想生多少個孩子,還不都隨你?主要是你自己,不要再想著以前的媳婦了,要從過去走出來!”

這就是很典型的,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感情這回事,是他薑正邦想放下,就能夠放下的嗎?

更何況,愛過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一個女人之後,其他的女人,他又怎麼看得入眼?

雖然這麼想,薑太尉卻知道,自己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的話,三叔公一定不會理解,畢竟對於女人,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他這樣,遇見一個愛的人,便是一生。更多的男人,女人在他們那裡,妻子是打理中饋,與人交際的,侍妾是繁衍子嗣,討他歡心的,三叔公,也是那樣的男人之一。

便沒有接三叔公的話頭,隻緩緩地道出了自己今日的來意:“族人們我都派人去請了,煩請三叔公隨我去一趟祠堂,與族親們一同為我見證,我代父休棄韋氏下堂一事。”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執拗呢?她好歹是你的阿母啊!”

那真的是他的阿母嗎?

上一世,知道真相後,無數個難以入眠的晚上,他都在想,自己,是不是不是韋氏的親生兒子。

不然,她怎麼能夠對自己的兒子這麼狠?

戕害他的妻子啊!

她韋家的榮華富貴就有那麼地重要?

重要到要以她兒子一輩子的伶仃來換?

她明明知道,他有多麼地愛阿姒,卻還是對阿姒痛下了殺手,還有這十五年多,這麼長的時間,她一個殺人凶手,居然一點兒也不愧疚地在他麵前繼續扮演著她的慈母——

她可知,這十五餘年,她兒子心中的每一分煎熬?

阿母?

不,那不是他的阿母,是佛麵蛇心的惡鬼!

想起那些事情,薑太尉的心情就沉甸甸的,說話的語氣便不自覺地有些冷硬:“我意已決,三叔公不必再勸。”

“唉!”

看著薑太尉麵上的堅決之色,三叔公無奈地搖了搖頭。

……

被常管事以自己兒子的名義請出府後,韋氏曾問過常管事她兒子要讓他接她去哪兒,但常管事賣關子不肯說,韋氏沒法子,隻得在坐上了馬車一段時間後,挑開車廂壁旁邊的窗簾,往外麵看馬車在往哪兒跑著。

剛開始她倒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畢竟京城的官道四通八達,走在一條街上,不是隻有一個地兒可以去,途中隻要轉換一個方向,便通往一個不同的地方,她實在難以根據馬車才跑出去的短短的一段路程,判斷出他們的目的地是哪兒。

不過,當馬車駛得離薑家祠堂所在的祖屋隻剩最後一小段路後,韋氏便判斷出了他們的目的地是哪兒,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她揚了揚聲音問車廂外麵的常管事:“常管事,正邦讓你接我去祠堂?”

“是。”既然韋氏已經猜出來了,常管事便不再賣關子了。

畢竟,如果他再繼續沉默下去,可能更會讓韋氏察覺不對,到時候鬨著不肯去祠堂,他也不太好辦。

韋氏蹙眉:“他讓我去祠堂做什麼?”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老夫人還是等過去了之後,再自己親自問太尉吧。”

韋氏心裡隱隱地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不過,她一時之間,卻也是想不到她兒子是要讓她去祠堂後,在全族人的麵前披露她曾經犯下的過錯後,休棄她下堂的,畢竟,當年的事情她們做的那麼隱秘,這些年她們也沒有露出什麼馬腳,薑太尉應該不會發現,那樣的話,他就還是她孝順聽話的兒子,不可能對她有什麼不好。

便把心裡的不對勁兒沒當回事兒,直接拋去了腦後。

繼續安坐在馬車上,任常管事把她緩緩地往薑家祠堂帶。

一刻鐘後。

被常管事扶著下了馬車後,韋氏一抬頭,就看見了祠堂洞開的大門裡麵,從門口一直站到了裡麵正對著大門的正堂的、黑壓壓的人群,性聰穎的她,立時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雖然短時間內,想不明白兒子搞這麼大的陣仗是想乾什麼,但她的直覺告訴她,自己得馬上離開這兒。

韋氏倏地往後轉過身去,就想重新回到馬車上。

還未等她把想法付諸行動,她身旁方才扶她下了馬車的常管事,便一抬右臂,橫亙在了她的麵前。

“常管事這是什麼意思?”韋氏扭過頭望向常管事,麵色慍怒。

常管事好脾氣地笑了笑:“老夫人,太尉讓您去祠堂,不是讓您上馬車。”

“我不用你提醒!”韋氏沒好氣地訓了常管事一句後,隨意編了個理由,“我突然間想起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忘記去辦了,常管事你把手讓開,我先回府一趟,辦了那件事兒後,再過來。”

聽見韋氏很明顯就是隨意找的假借口,自祠堂的大門中,步了出來的薑太尉麵色一黑:“是不是對你來說,說謊,已如吃飯喝水一般簡單了,母親?”

“你這話什麼意思?”韋氏倏地往後轉過身,微仰著頭看著站在祠堂門口的薑太尉。

“母親還是先進祠堂來,再讓兒子好好地給你解釋吧。”

韋氏轉眸望了薑太尉身後的祠堂裡麵一眼,心中不好的感覺更加濃烈了,她巋然不動地站在原地,道:“祠堂我就不進去了,你就在這裡解釋好了!”

“那可不行。”

語罷,薑太尉一抬眸,給常管事使了個眼色。

常管事立時抬起雙臂,快速地製住了韋氏的兩隻胳膊後,將其反剪於身後了,自其後推搡著韋氏往前走。

“竟敢以下犯上,常管事你放肆!”

“趕緊把我放開,不然我饒不了你們一家!”

“聽見沒有?”

……

常管事的耳朵又沒有聾,怎麼可能沒有聽見?不過,他全都裝沒有聽見就是了,毫不回應,製著韋氏的兩隻胳膊的雙臂也不鬆開,推搡著韋氏往祠堂那邊走的步伐,更是毫不停歇。

在韋氏的罵罵咧咧聲中,他很快,便把韋氏推搡著到了薑太尉的麵前。

“薑正邦你就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刁奴欺負你的母親?”

在韋氏見威脅常管事毫無效用,便開始轉頭數落薑太尉時,祠堂裡麵,聽見了外麵的動靜的三叔公走了出來,冷肅著臉看著韋氏道:“好了,彆吵了!”

這個三叔公,是薑氏一族的族長好些年了,威嚴嘛,當然是積累了一些的。

薑父離世後,這薑家韋氏唯一還畏懼著的一個人,便是三叔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