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兵聽口音看穿著打扮,都不像魯城本地的,一個個滿臉肅容,鬨得人心慌慌。
往日在魯城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孟大帥,自打魯城出現許多士兵後,像是秋天的知了突然啞了聲。
有門路的四處打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沒門路則千方百計轉移家產,生怕魯城有個風吹草動,一輩子心血付諸東流。
邱夢梨心慌的厲害,她跟孟大帥還有他的副官,都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往日全靠他們的威風,彈壓林關直。
如今孟大帥突然稱病閉門謝客,王副官愁的頭發都白了,四處鑽營找關係,哪兒有功夫跟邱夢梨敷衍。
林關直就是條惡狗,逮到機會就想反撲,跟邱夢梨三天一小鬨,五天一大鬨。
兩人今日遭遇,倒是應了一句話,不是冤家不聚頭。
怕是宿世的仇敵,才結下今生的苦果。
林宅早就沒落了,門上銅片鏽跡斑斑,融融春日,台階上全是風吹來的枯枝敗葉。
門房換了人,是原來家中的梁花匠,胡子花白眼睛渾濁,走起路來顫巍巍,說起話更是咳嗽連聲。
李白帶著蔡鳳西母女上門,梁花匠瞧見曾經的主母和少爺,當場落了眼淚,抹著臟兮兮的袖子衝他們打了喏:“夫人,少爺,小姐,你們可算回來了,咱們林家苦哇!”
梁花匠年紀大了,腦子有些糊塗,近幾年的事記不清楚,反倒是年輕時經曆的事兒曆曆在目。
他在林宅還是蔡府時,就在這棟宅子裡當差,始終對蔡鳳西敬畏有加。
蔡鳳西原以為進門需費些波折,沒想到梁花匠直接將門大開,哭著將他們迎了進去。
她也看出梁花匠人有些糊塗了,顧念他一輩子不容易,從提包中拿了幾塊大洋,塞到他手中。
梁花匠手裡捏著大洋,哭得更厲害了:“謝夫人賞,吃人的小妖精死了,以後再沒人敢欺負您了。”
他口中的小妖精,就是死無全屍的胡春兒。
但凡稍微有些良心的人,都難認可林關直辦的混賬事。
然而各人自掃門前雪的世道,又有幾人願冒著遭人報複的危險,替蔡鳳西伸張正義。
想到邱夢梨兩個孩子,以及胡春兒的遭遇,蔡鳳西慶幸她脫身的早。
空蕩蕩的花廳內,木質屏風被推倒,不值錢的假青花瓷瓶碎了滿地。
邱夢梨手中舉著雞毛撣子,與手裡拿著鏤花銅燭台的林關直打得不可開交。
值錢的古玩字畫還有雕花紫檀木家具,早就被兩人爭先恐後的當掉了。
如今的林家雪洞似的寡淡,連沒落家族的皮子都掛不住。
“你這個毒婦!給我錢,快給我!”
林關直麵目猙獰,高舉著銅燭台問邱夢梨要錢。
自打被親兒子戴了綠帽子,說不上孫還是兒的孽種,被邱夢梨扔到大街上後,他就抽上了煙土。
煙土這東西,能叫人飄飄欲仙,也能迷了人的魂魄,讓好端端的人變成行走的畜生。
“呸,莫說老娘手裡沒錢,就是有一個銅子兒,也不會擱到你手裡!”
兩個兒子死後,邱夢梨性格變得乖戾,做事過於極端。娘家怕招惹上是非,與她斷了乾係。
邱夢梨自己也不願跟娘家再勾扯,林家姨娘子女一大堆爭個不休,邱家後院比林家隻會更亂。
青春正好的少女,有幾個願意嫁給老男人做姨太太。
邱夢梨在學堂念書中,悄悄中意了談吐文雅滿腹才華的國文先生。
她沒奢望過今生與對方結為夫妻,隻盼著這滿腔情意,能讓先生知曉。
因著家中姨娘算計,邱夢梨剛過十六,就被抬到了林家做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