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大娘子年齡最長,梳著婦人發髻,端莊文雅,眼圈微紅,心中惦念著夫君和兒子。
暴君行事太過荒唐,她今朝還替夫君綰發,替兩個孩兒整理文房四寶。
誰知禍從天降,頃刻間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玉妃娘娘駕到。”
太監特有的尖細嗓音響起,玉姬被眾侍女簇擁著,輝輝煌煌神仙妃子般,出現在永寧侯府眾千金麵前。
她的生母,隻是一個身份卑微的青樓女子,隻因生的美貌,才被永寧侯帶回家中為妾。
永寧侯是個貪戀美色的,玉姬生母色衰而愛馳,母女倆在深宅大院中,受了不少委屈。
眼下看到當初踩自己的人,一個個痛哭流涕,玉姬心中好不快活。
她眼波流轉,柳眉微微蹙起:“大娘子,二娘子……眾位姊妹,這是裡皇宮,哭哭啼啼又要引來責罰了。”
她們以前不是最愛在她麵前講規矩麼,玉姬坐在美人榻上,與眾位姊妹講起了規矩。
十四娘才剛七八歲,是永寧侯一位受寵的妾侍所生,還不懂什麼是嫁人,就被暴君賞給了西苑一個負責洗馬喂馬的馬夫。
她心裡害怕的不是嫁人,而是離開侯府,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
姐姐們都在哭泣,十四娘也跟著嚎啕大哭。
為了夫君和兒女們的安危,衛大娘子跪在冰冷地麵上,向玉姬磕頭行禮:“衛菡跪求娘娘開恩,賜妾身一死。”
玉姬見大娘子落魄可憐如斯,心中有些不忍。
大娘子寬厚仁和,未出閣前,也曾照顧過她和姨娘。
隻是——玉姬搖搖頭,命宮女將人扶起:“大姊,你為姐妹之間何須多禮。陛下金口玉言,如何能收回旨意,再者我已經在陛下麵前,替諸位姊妹求過情了。”
當今聖上殘暴不仁,行事荒唐無所顧忌。
玉姬的話,倒是沒引起懷疑。
他就是下令,要屠儘永寧侯府滿門,又有幾人敢置喙。
越是如此,眾女郎越覺絕望。
對她們這些錦衣玉食中養大的千金小姐來說,嫁給那樣粗蠻的人為妻,還不如一根白綾一杯毒酒來的爽快。
可她們不敢死,暴君有一萬個法子牽製她們。
哭聲漸消,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絕望。
黃昏,十幾頂轎子,將穿著鳳冠霞帔的新嫁娘們送了出去。
這也是石昊銘的惡趣味,他故意如此,就是為了折辱這些曾背後說過他壞話的千金小姐。
世上美人千萬,要不是念在愛妃的情麵上,他一定將這些有眼無珠的女人千刀萬剮。
星子黯淡無光,衛菡坐在青色小轎裡,頭上壓著沉甸甸的鳳冠,一張塗脂抹粉的臉淒楚冷絕。
仿佛這不是送嫁的轎子,而是通往黃泉的路。
她藏在袖子中的手,緊握著一把金簪。
鋒利的簪子戳到她嫩白的掌心,血珠一點點滲出,衛菡渾不知痛。
她想死,不敢死。
可不死就意味著要受人侮辱欺淩,這對端莊賢淑的衛大娘子來說,比死更可怕。
她怎舍得自己三個孩兒,背負著生母淫奔下賤的惡名。
究竟怎樣的死法,才能讓暴君滿意。
或許隻有激怒那個人,讓對方失手將自己打死,才是良策。
衛菡閉上眼睛,想到太監細著嗓子,陰陽怪氣的恭賀她嫁給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