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夜雨野寺(16)(1 / 2)

被迫出道後我紅了 宗年 20459 字 6個月前

淩晨,本來應該是所有人安睡的時間,山神廟的地麵卻忽然劇烈的顫抖了幾下,像是發生了地震,連桌麵上的東西都摔落向了地麵。

“轟——!”

數聲巨響接連響起,悶悶的像是砸在人的心口上。

山神廟正殿旁邊的小屋裡,一直站在窗邊向外看去的兩名村民,因為這響聲,興奮得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是山神,山神降臨了。”一名村民扶著窗框,興奮得連聲音都是顫抖著的。

“殺了他!山神大人,殺了那個不敬神的家夥!讓那個膽敢夜闖正殿的家夥看看,擅自冒犯山神是什麼下場。”

另一名村民哈哈笑著,雖然有雨幕和牆壁阻隔著,但他卻像是就在現場一樣看得一切都分明:“是祭神的時候了!山神大人啊,請看看我們為您獻上的祭品,看看今年的收成您還滿意嗎!”

在兩名村民身後,那中年男人佝僂著身體緩緩走到窗邊,在行走間,他那張原本醜陋猥瑣的臉,竟然一點點長出了黃色的毛發,變成了一張毛臉,頭上也立起了兩隻毛發硬喇喇的耳朵。

他露在衣服外麵的皮膚也都漸漸長出毛來,佝僂的身軀也失去了人類的模樣,原本早就在進化中適應了直立行走的人類雙腿,變成了動物習慣於匍匐的腿型。

竟是變成了一隻巨大的黃鼠狼。

那黃鼠狼動了動嘴巴,露出了一口黃漬鋒利的牙,臉上的肉都被擠到一處,笑得猙獰醜陋。

“正好,明天就是山神誕辰,這些人來得正是時候。山神一定會滿意你們為他準備的祭品的,你們的願望,山神都會實現。”

那兩名村民呼吸粗重急促,臉上帶著狂熱和期待。

“山神,山神!”

“您最虔誠的信眾,一直都在這裡等待您為我們實現願望!”

……

村民的聲音被暴雨的聲音遮蓋,無法傳到正殿。

而正殿之內,此時一片灰塵彌漫,看不清具體的情形。

原本鋪在地麵上光滑的瓷磚,現在已經被巨斧劈開,粗.大縱深的裂縫一路蔓延到正殿門口,幾乎要將土層劈裂。

而碎石和灰塵被激起飛濺,彌漫了整個正殿,灰蒙蒙的,看不到原本站在這裡的燕時洵在哪裡。

壁畫上間或有幾名人物在看到這一幕時,怔了怔,又像是在意料之中一樣,露出了悲哀的神情,扭過頭去不忍再看。

高大的鍍金神像緩緩直起腰,巨大的手掌提著斧頭柄,用力將深深砍進了地麵的斧頭從土層中拔了出來,帶出的碎石飛濺落在四周的壁畫上,頓時一陣細碎的撞擊聲。

神像那雙像是巨大無比的玻璃球一樣的眼睛轉了轉,沒有在灰塵中發現任何人的蹤跡,於是滿意的收回了武器,準備重新走回到神台上。

但就在這時,一道黑色的修長身影卻忽然從灰塵中衝了出來,直撲向神像,落腳在神像緩緩收回的武器上,腳踩著斧頭的鋒利刀刃躍身而起,輕盈的落在神像粗.壯的手臂上。

不等神像反應過來,那人就立刻借助著神像的手臂和肩膀作為起跳點,幾個縱身就敏捷的直接躍上了神像頭頂,身形穩穩的傲然站立。

那人線條鋒利的俊美麵容上寫滿了不羈的狂氣,狹長上挑的眼眸中光芒燦燦明亮。一道鮮紅的傷痕斜在他鋒利的眉尾一直到眼尾,正是剛剛被碎瓷片迸濺到時所刮傷的傷口。

血液緩緩從傷口流淌而下,將他的眼尾染得血紅一片,卻更顯得張狂肆意。

正是被神像和壁畫中的人物都認為會死在這一擊之下的,燕時洵。

他毫不在意的抬手擦掉了眼尾的血跡,讓自己被鮮血糊得血紅的視野重新清晰起來,手背卻被染成血色。

燕時洵勾起淺紅的唇,不加掩飾的嘲諷:“果然是邪神,山神廟裡竟然會有這種東西,真是侮辱了山神正位的威嚴神位,嗬。”

“來,讓老子看看你究竟是個什麼東西,竟然敢毫無廉恥的端坐在山神廟裡接受信眾叩拜。”

他嗤笑,眼帶輕蔑:“出雲見風雨,以身守山川——山神,你,也配?”

燕時洵站在神像之上,從高空俯視著山神廟的一切,高大而開闊,仿佛能一眼望到山川大澤的儘頭。

而他俊美的麵容肅殺,血紅的眼角眉梢泛著狂傲的鋒利。

他修長的身軀就像一柄刀,直直的插.在神像之上,守衛著正邪之間的分明。

仿佛在他腳下,何止魑魅魍魎,就算是邪神——

也殺得。

過於巨大的神像相較於燕時洵而言,行動遲緩而笨拙。它隻覺得一個人從自己眼前跑過,再憤怒的舉起武器想要攻擊時,眼前卻已經失去了那人的蹤跡,隻能不斷在正殿中亂轉著圈四處找尋,卻無論如何都看不到它的視野盲區、踩在它頭頂的燕時洵。

明明充滿了力量和震懾力的高大身軀,卻像是沒頭蒼蠅一樣慌亂得可笑而滑稽。

任由神像不斷上下顛簸,燕時洵的腳卻始終穩穩的踩在神像頭上。不像是他被追殺攻擊,倒像是他在馴服神像。

周圍有注意到這一幕的壁畫人物,驚呆了。

他們本以為山神是不可戰勝的,他們的魂魄也隻能永遠被禁錮在這裡,一日複一日的承受著痛苦,在煎熬中悔恨當年利欲熏心做下的傻事。卻沒想到,竟然有人能夠將神像戲弄得像是牲畜般狼狽,並且絲毫不畏懼山神。

這個人,這個人會幫他們離開這裡嗎?

零星幾個壁畫人物原本全然黑色的眼睛裡,重新出現了光亮。

其中一名年輕婦人急切的跑到燕時洵視野範圍內的壁畫上,手指焦急的指著燕時洵的身後,比比劃劃的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想要告訴他。

燕時洵注意到了這個異常的壁畫人物。

但還沒有等他仔細看清楚這個人物想要傳達的意思,天棚上色彩豔麗畫出來的巨大動物,就被自己眼前發生的一切氣得毛發直立,原本就醜陋的毛臉全部皺在了一處,猙獰可怖,張開了嘴巴像是在尖叫著。

明明畫在天棚上那個像黃鼠狼一樣的動物沒有叫出聲音來,但神像卻像是聽到了什麼一樣,原本亂轉的身軀停了下來。

腳下神像的異常引起了燕時洵的注意,他沒有怠慢,在失去了法決咒語的力量之後,他就將警惕提到了最高層級,一點風聲都會被他注意。

——邪神當前,他想要找到突破的方式取勝,所能做的就是將自己的大腦和身體力量利用到極致。

燕時洵低垂的眸光凝固在神像身上,他渾身的肌肉緊繃,隨時準備著做出反應戰鬥。

但神像卻像是放棄了一樣。

它一手拿著巨斧,一手持長.槍,轉過沉重的身軀,向後麵的神台走去。每一步留下的沉重腳印,就是一聲讓大地震顫的悶響。

在燕時洵視覺死角的斜上方,壁畫上的動物一直死死盯著燕時洵,觀察著他的狀態。

終於,就在神像緩緩高抬起腿,想要邁上神台時,傾斜的角度令燕時洵的注意力收回了一部分放在自己身上,重新調整肌肉保持平衡。

就在這一刹那,那動物大大張開嘴巴,嘶吼尖叫。

神像巨大的手掌猛然握緊了手中的武器,舉起手中的長.槍,帶著足有萬鈞的力量直接向自己的頭頂刺去。

長.□□破了空氣發出破空的尖銳爆鳴聲,裹挾著陰冷的風,直衝向燕時洵而去。

燕時洵意識到了什麼。

他柔韌度極佳的身軀猛然向後仰起,高度驟然下降,堪堪避開了從自己眼前劃過的長.槍。

他迅速抬眸向自己的正上方看去,與那還在猙獰狂笑一副得手了的得意表情的動物,對視了個正著。

那動物的笑容一僵,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發現。

它也沒有想到,這個人類死到臨頭了還有勇氣和它對視,沒有發抖求饒,沒有像從前的那些人一樣被嚇得魂魄不穩,好讓它找到機會趁虛而入。

反而,這個人的眼裡都充斥著興奮瘋狂的戰意,好像越是危險的境地,他就越是能酣暢淋漓的戰鬥,越是強大的對手,就越能激發他的興奮。

無論對手是誰,無論他和對手的差距如何,他都沒有一絲一毫畏戰的意思。就算對手是神,那麼隻要是邪神,他也會殺死在當場。

——燕時洵的眼眸,明明白白向動物透露著這樣的訊息。

從未見過這樣瘋狂的家夥的動物,在這樣的眼神下也不由得顫抖了下肥碩巨大的身軀。

一個眼神就以十足的壓迫感而讓對手產生了畏懼心理的燕時洵,卻並沒有停留太久。

他在確認了自己頭頂上果然是有東西,在為自己腳下的神像傳遞著消息、充當著神像的眼睛後,就立刻重新一個前仰,借助著力量恐怖的核心腰腹部,將自己後仰到幾乎與神像頭頂貼平的修長身軀,重新蕩了回來。

而此時,神像手中的長.槍也恰好在自己的頭頂掄了一圈,卻一無所獲的重新回到了神像手裡,沒有碰到任何東西的感覺。

那長.槍由金屬鑄造,從力道十足的慣力來看並非空心鑄造,而是實打實的長達三米的金屬長棍,兩頭皆是鋒利的六棱刃,一旦被傷到,必定血流不止。就算運氣好沒有利刃傷到,被這上百斤重的長棍打一下,也絕非肉.身的人類所能承擔得住的力量。

但燕時洵卻再一次完美的避開了神像的攻擊,那長.槍這次甚至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沒有掃到。

兩次攻擊皆失敗,那個生人還站在它的頭頂上。感覺到了對方的輕蔑,神像被激怒了,大聲吼叫了一聲。

整個山神廟都顫了顫,像是在地震。

燕時洵卻趁著這個空檔,修長的雙腿肌肉瞬間緊繃發力,下盤穩穩的站立了起來。

然後他敏銳的從神像手掌的動作軌跡中,判斷出神像馬上就要進行下一波攻擊,長.槍很快就會再次向他掃來,不將他從神像頭頂掃下去不罷休。

原本燕時洵選擇在之前神像手持巨斧彎腰攻擊的時候,借助著神像的手臂肩膀直接落身在神像頭頂,是因為在神像攻擊他時,他並沒有慌張,反而反應迅速的借助著神像與他近距離接觸的瞬間,快速看清神像的構造,並計算出了神像大概的攻擊力和會使用的攻擊方式。

那個時候他就判斷出,神像在力量十足的同時,也失去了敏捷的特性,無法進行太細致的動作,並且因為鑄造神像的金屬過於笨重,使得神像的動作遲緩,存在很大的視野死角。

在他失去了法決力量的現在,不適合以毫無防備法器和攻擊武器的狀態,正麵迎擊一個邪神足有數噸的攻擊。

所以燕時洵才會直接躍上神像頭頂,借助著視野死角來隱匿自己的身形,想要在這個視野開闊的地方看清神像的動作和攻擊模式,借此找出神像的弱點,在適當的時機出其不意發起攻擊。

然而,那個時候燕時洵忽略了天棚上一直沒有動作的動物畫像。

有了動物能從山神廟最上方俯視一切,充當神像的眼睛,神像轉身不便、視野死角過大的缺點就被彌補了上去,相當於敵人有兩個,不再利於燕時洵使用這樣的戰術。

如果他再繼續站在神像頭頂,隻會成為對方的標靶,反而方便對方進行攻擊,徹底落入了被動之中

於是燕時洵當機立斷,拋棄已經無效的方法,準備化被動為主動,借助神像的力量成為自己的力量,主動出擊。

他迅速調整好了自己的呼吸,讓自己處於低消耗的平穩中,呼吸聲微弱得幾乎被掩藏在神像發出的聲音之下,融入雨聲中,讓任何東西都無法通過他的呼吸頻率來判斷出他的狀態。

然後燕時洵的眼眸死死的盯住神像手中的長.槍。

在他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視線中,神像手中再次高舉起的長.槍,變成了一幀一幀的慢動作,空氣中也殘留著運動軌跡,讓長.槍還沒等抵達他的身前,他就已經提前判斷出了長.槍將要落下的位置。

燕時洵的身軀微微前傾,全身流暢有力的肌肉張弛有度,將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腰腹部和雙腿上。

他就像是黑暗中頂級的掠食者,耐心而無聲的專注注視著自己的獵物,等待著時機到來的那一刻。

終於,長.槍接近了神像頭頂,眼看著就要狠狠撞擊上燕時洵的雙腿——

就是現在!

燕時洵眼神一厲,腳下的馬丁靴直接一蹬神像的頭顱,借力衝飛躍身而起。

散落在額前的碎發被空中高速吹刮過的風攏到腦後,露出他漂亮的額頭和過分明亮銳利的眼眸。

而他的衣角被風吹起,獵獵作響。

像是從天而降的神兵天將,爆發出的驚人氣勢和狂暴力量,足以鎮壓任何魑魅魍魎。

燕時洵有力的腰腹部讓他能夠在空中細微的調整著身姿,他的雙眸一直鎖定著長.槍,大腦飛速運轉,從弧度與運動軌跡中計算著自己的落點。

騰空感並沒有讓他有所慌亂,他仿佛天生就應該翱翔於蒼空之中。快速從身邊吹刮過的風和失重的降落感,反而讓他將激增的腎上腺素全部轉化為了酣暢興奮的戰意。成為令對手顫抖恐懼的,比惡鬼還要凶殘之人。

在頭頂掃了空的長.槍掄了個圈,在慣性之下重新向下走,呈現出將要回到神像手部位置高度的趨勢。

就在這時,一直從空中快速墜落的燕時洵,借助著長.槍下落後與自己近在咫尺的位置,直接伸出手毫不猶豫的握向長.槍。

終於——

燕時洵那雙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掌,穩穩的握住了長.槍。

神像隻覺得手中的觸感忽然發生了改變,困惑的向下看去時,就正對上了燕時洵那張俊容。

燕時洵咧開了淺紅的唇,似乎在向神像和神像頭上的動物挑釁。

然後,他一腳蹬向神像的腹部,馬丁靴堅硬的鞋底和神像金屬的身體相撞,發出“鐺!”的一聲脆響。

燕時洵借力發力,他深吸一口氣,雙臂驟然發力,竟是直接從神像手中搶奪走了長.槍。

重重落在地麵上。

燕時洵從雙膝彎曲卸掉緩衝力度的姿勢中,緩緩站起身。

他手持長達三米的金色長.槍背於身後,修長的身軀站得筆直,充斥著酣暢戰意與狂氣的麵容毫無懼色,微微仰首看向神像和天棚上的動物,笑得肆意。

“現在,我們可以麵對麵的打一架了。”

他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傲然和嘲諷笑意,在瞬間安靜下來的大殿裡,擲地有聲,氣勢銳利如乍破銀瓶。

“怎麼能攻擊手無寸鐵的柔弱之人呢,你有兩柄武器,我赤手空拳,打起來多無聊。”

燕時洵笑得張狂:“現在你有,我也有,這才叫公平。”

“裝神弄鬼的東西,來吧,讓我看看膽敢冒充山神甚至對附近村子下手的,究竟是什麼陰溝裡的東西!”

燕時洵的聲音,在安靜的大殿裡一圈圈回蕩。

張狂,卻有足夠支撐燕時洵張狂的底氣和力量。

無論是怎樣劣勢的困境,燕時洵都從來不曾懷疑過他自己。

就算從他身上拿走法決符咒,拿走請神問神的能力,就算一層層將他所有曾經所學過的知識全部剝奪,他也從不畏懼。

——身為人,能夠震懾邪崇的,從來就不是那些外力!

而是他大腦裡的思考,錘煉磨礪的身軀,和從來沒有動搖過的意誌。

從十幾年前,他腳下的路就已經足夠清晰和堅定。

燕時洵的眼眸明亮如刀鋒雪光,好像哪怕有邪崇與他對視,都會被他割傷。

而正殿四周牆壁上的壁畫人物,都被這接二連三打破常規認知的情形驚嚇得目瞪口呆,愣愣的站在壁畫中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有一些村民原本還興奮的舉手叫好,為神像助威,卻沒想到,神像不僅沒有將燕時洵這個在他們眼裡不敬神的外鄉人錘死在當場,卻反而被燕時洵奪了武器。

他們舉向空中的手都僵住了,茫然四望,不知道究竟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人,也可以反抗神嗎?

這一刻,許多村民心中“山神是無所不能的,隻要反抗就會死”的觀念,轟然倒塌。

長達十幾年,一直籠罩束縛住了很多村民們的陰影,露出了裂縫。

從裡麵透出了光來。

而那個原本跑過去想要為燕時洵指明著什麼的年輕婦人,在看到這一幕時,眼裡的光愈發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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