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彆。”
沈棲鶴心有戚戚焉,“對圍牆不好。”
幼老爺和沈老爺這兩個人,年紀加起來都有百來歲了,卻隔著一堵牆天天吵,不知羞就算了,又記吃不記打,甭管兩位夫人如何拎著他們的耳朵把人扯會家宅,隔日必定又氣勢洶洶地站在牆後對罵。
做上門女婿?
完全沒可能,屋頂都得掀翻好幾回。
沈棲鶴“刷拉”一聲合上折扇,敲了敲自己的手心,一臉恍然大悟地說:“伯母,難怪你以前見著我就笑,又是噓寒問暖,又是要我做你乾兒子,感情是在這兒等著我,放到眼皮子底下養肥了,就可以做你們家的女婿了。”
“……咱們這往日無仇,近日無冤的。”
“有仇。”幼清抬起頭,氣哼哼地說:“你老是使壞,欺負她兒子。”
“我怎麼說,你就怎麼信。”沈棲鶴憐憫地望一眼幼清,強詞奪理道:“你要是不上當,我成日逗你做什麼?幼清清,你得自己多反思一下。”
幼清慢吞吞地說:“你出去,我不喜歡你在這裡。”
一說不過就把人往外趕。
趙氏忍不住笑,她把剝了殼的荔枝喂給幼清,慢條斯理地說:“整日待在家裡,我看著也煩,還不如出去走幾步。”
幼清生趴到石桌上,臉都皺成了一團,“可是真的好熱。”
趙氏抬起手,戳了幾下他的額頭,裝佯怒道:“嬌氣。”
幼清脆生生地說:“這得怪你和爹爹。”
“懶的你。”沈棲鶴用折扇敲了敲幼清的腦袋,給他報起菜譜來,“最近新開了一家酒樓,新花樣看得還挺稀奇。什麼撥霞供、黃金雞、蟹釀橙、櫻桃煎、山海兜、湯綻梅的,你不出門就不出門,我自己去嘗鮮了。”
幼清好奇地抬起眼,“什麼是撥霞供?”
沈棲鶴回答:“說是用炭火小爐子涮肉片,完了再蘸醬吃。”
幼清想了想,心動歸心動,還非要嘴硬一下,“這麼熱,我自己才不想出去,是娘親把我往外趕的。”
趙氏聽得好笑不已,不由打趣他說:“是是是,我們家清清,從來不為五鬥米折腰。”
沈棲鶴淨說反話,“畢竟有骨氣。”
幼清撲過去打他,趙氏倒不再攔著護著,任由他們打鬨。
臨走前,趙氏不太放心,再三向沈棲鶴叮囑道:“你可不許再帶他去花街柳巷了,上回我還沒同你算帳,記著呢。還有人多的地方也彆去,省得有人撞到他。記得把清清看緊一點兒,這小王八蛋一不看住就到處亂跑,對了,多讓清清喝一些補湯,辛辣的食物就彆讓他碰了,還有……”
沈棲鶴聽得目瞪口呆,他問幼清:“你怎麼屁事兒這麼多?”
幼清理直氣壯地說:“我樂意。”
沈棲鶴斜睨他一眼,懶得開腔,結果趙氏前腳把人送出宅子,這廝立即就扭過頭來興高采烈地說:“走著,咱們去喝花酒。”
狗改不了吃屎。
萬花樓裡,四處張燈結彩,輕薄紅紗攏著綽綽人影,冷燭生暈,桃紅的光色沉沉。龜奴引著沈棲鶴與幼清步入雅座,幼清忍不住扯開座前的層疊紅紗,他探出頭張望一番,不解風情地抱怨道:“這樣什麼都看不清楚。”
“這叫猶抱琵琶半遮麵,雲裡霧裡見美人。”沈棲鶴嫌棄不已,他望一眼幼清,隻見少年的眉眼乾淨、氣質純粹,又擺了擺手,不得勁兒地說:“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看美人?”幼清奇怪地問他:“我們不是來這裡吃東西的?”
沈棲鶴毫不心虛地說:“當然是來吃東西的。”
來這勾欄處用膳,也是樁稀奇事兒。
不過幼清壓根兒都不在乎沈棲鶴把自己帶到哪兒去了,青樓也好、酒肆也好,隻要有吃的就行。幼清挨個兒把名字好聽的點了一遍,正期待不已地等待上菜,冷不丁地聽見旁邊有人嬉笑道:“要我說,這幼貴妃與洛神,一個是飄渺虛無的神仙妃子,另一個便是國色天香的錦繡牡丹,得一,自然又想著另一個,誰不想要齊人之福?”
“何來神仙妃子一說?”
幼清抬起頭,看見三個書生模樣的人坐在一桌,先前那人答道:“如此出塵脫俗,不是神仙妃子又是什麼?”
而手裡把玩著金樽的書生聞言嗤笑一聲,“故作姿態罷了。”
“你們可知莊妃?”他的神色略帶嘲諷,扯出一個古怪的笑,“這幼貴妃不過是看起來冰清玉潔而已,實則她為了榮寵不斷,不惜把自己的侍女送到今上的龍床上,自此主仆二人,齊心侍侯陛下。”
“陳公子此言當真?”
陳生皺了皺眉,不悅地開口:“我騙你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