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月考隻在公共通報榜上公布了各個年級前十名,更細致的班排和級排還要等到下節班會課才會逐一公布。
還是課間，林霽就聽見原本就不怎麼安靜的班級裡嘰嘰喳喳個不停。林霽自小對成績排名就不感興趣，懶得去公共通告板看成績,也懶得和新同學討論這些沒營養的話題，此時正安安靜靜的坐在座位上演算著數學題。
他雖然從小就學會了不受外界乾擾,能專注學習的能力，但也不代表對吵鬨一點都不反感。
林霽歎了口氣,拿出文具盒裡的耳塞，還沒帶上。
一個籃球直接從教室門口飛了過來,不偏不倚的打在他的眼鏡上。
有眼鏡的緩衝,林霽雖然不怎麼疼，但還是煩躁的抬起頭,怨念的看著教室門的方向。
隻見幾個沒穿校服的男生正站在門口,麵麵相覷。
剛開學，林霽雖然人沒認全,但也知道這幾個男生不是他們班的。
“媽的童鶴,球不長眼睛你也不長？”隻聽見其中一個男生吼道,一拳砸在剛才扔球的那個男生肩膀上。
旁邊還有個長相麵善的男生見此趕緊打圓場,笑著對林霽喊道，“誒，那位帶眼鏡的小同學,能麻煩你幫我們把球扔出來嗎？”
林霽麵無表情的回答道,“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對。能麻煩把球傳過來嗎？我這個兄弟有點憨,抱歉剛才砸到你了,需不需要帶你去醫務室看看？或者放學以後去附近醫院也行，我們肯定會負責……咳咳咳咳咳咳咳”男生還沒說完，就轉過身咳嗽。
林霽見對方態度溫和,身體似乎不太好，一下子氣也消了，撿起來剛才砸到他的籃球，走出教室。
“沒事，不用去醫務室。”林霽說完，扶了一下被砸歪的眼鏡。
“你眼鏡斷了誒，我們賠你一副新的吧？”男生看見林霽的眼鏡腿斷了一隻，趕忙關懷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這個兄弟平時就有點虎。”說完，男生又歉意的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你自己給人家道歉，憑什麼又讓晗彥替你背鍋？你自己道歉能死啊？”
“靠，陸允你手勁兒擱少林寺學的啊——”
“閉嘴吧你，自己給人家道歉。”
林霽就著歪斜的眼鏡，疑惑的看向旁邊那兩個扭打成一團的男生。
像是在動物園裡看猴山一樣，好奇又疑惑的眼神。
“有備用的，不用賠了。”林霽嫌他們吵得煩，說完還沒轉頭回班，就被攔了一下。
林霽回頭，隻見剛才砸他的男生被另外一個冷著臉的男生按著腰，被迫九十度鞠躬，滿臉寫著高興，“同學，真的不好意思。要不然這幅眼鏡我幫你拿回去修一修？明天給你送過來。”童鶴被按得難受，但又起不來腰，笑的臉都有點扭曲了。
“不用。”
“那怎麼行！或者你隻說你的名字，我去查一下入學體檢表，給你重新配一副，真不好意思。”童鶴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你叫什麼？”
林霽見這幾個長得跟社會青年似的學生實在糾纏的煩，無奈的說道，“林霽。可以放我回班了嗎？”
“可以可以。”
林霽見麵前擋著的胳膊放下了，這才鬆了口氣。
還沒回到座位上，隻聽見外麵又是那幾個男生的聲音。
“不是…他不是那個第一嗎？剛才國旗台邊成績榜……第一名。那個字是讀霽吧？”
“你他媽說話文明點兒。知道是年紀第一還往人家頭上砸！”
“我這不是砸了才知道嗎？”
林霽沒理會他們吵吵，歎了口氣，從桌兜裡翻出來備用的眼鏡換上，把陪著他經曆過中考的斷腿眼鏡收收好，重新塞回桌兜裡。
又是年紀第一……
從小，林霽的成績就沒讓老師家長操心過。不過相對的，創世主給他的學習天賦點滿，其他地方就會稍微欠缺一些。
比如木訥的性格，導致林霽身邊沒有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以往和班上的同學全是點頭之交，散了就散了，不會再聯絡也不會覺得可惜。
還有從小到大就沒斷過的身體問題，鼻炎和胃病幾乎從有記憶開始就一直縈繞在身邊，換季的時候隨時可能因為各種不小心成為醫院的至尊用戶。以至於十幾年來，林霽的醫保可以說是一分錢都沒浪費。
上課鈴響起的時候，林霽才放下手裡的筆，坐直，安安靜靜等老師來。
“林霽，快快快挪一下椅子讓我進去！”
剛坐直，林霽就看見同桌風風火火的從外麵跑了進來。
他見同桌穿的是裙子，又是坐在第一排，想了想讓對方這麼跨過去不太合適，林霽看到這兒還是站了起來，收起椅子，給同桌讓出一條寬敞的道路。
同桌剛坐下，林霽還沒拉開椅子，隻見門口就冒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我看是誰上課了還不坐回位子上，都是高中生了，怎麼還讓老師強調紀律！還站著的就站著吧，彆坐了！”
林霽：……
他站起來的可真是時候，現在班主任這麼一吼，林霽也不敢坐下。
班主任環顧了一圈後排幾個鬨騰的同學都趕緊厚著臉皮回到座位上，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隻有林霽一個，老老實實的站在座位旁邊。
班主任看了一眼座次表上的名字，又看了一眼林霽本人，欲吼又止。
林霽站直，一動不動。
班主任見林霽是真的有點死腦筋，又不好再學生麵前放下架子，隻能無奈的繃著臉，訓斥了一句，“這次先坐下，你站著擋後麵同學，下不為例。”
林霽這才拽開椅子，坐了下來。
剛坐下，林霽就聽見同桌細細柔柔的聲音開口道歉，“不好意思啊…是我遲到了。不過下次遇見這種情況你趁老師發作之前趕緊坐下就行啦，彆傻愣站著。”
“…她不是說不讓坐下嗎？”
“大哥，你都多大了，怎麼聽不懂老師這點兒言外之意呢。就是震懾一下，不會真讓你站一節課的。”
“知道了。”林霽愣了一會兒，才木木的回答道。
“慣例，講成績之前，先說一下你們儀容儀表。夏天我也體諒你們不穿校褲，嫌熱，但校服上半身得穿好吧？不都有短袖校服嗎？還有幾個女生，我不點名了，你們心裡都有數，再穿膝蓋以上的裙子，下周到我辦公室裡領塊兒布，把裙子給我加長到膝蓋下麵。男生也一樣，穿個拖鞋來上課邋遢不邋遢？”
林霽餘光瞥見同桌不自在的把校服外套蓋在腿上，以免班主任看見再拿這個說事兒。
健康到能隨心所欲穿衣服…真是甜蜜的煩惱。
林霽試過，隻要是空調房，不長袖長褲的穿好，保證一節課下來醫院診室見。所以從小到達，不管多熱的天氣，林霽身上的校服永遠是規規整整的，隻有上體育課才會把外套脫掉。
“下麵來說你們月考成績。先說好的，你們這一屆第一個年紀第一在我們班誕生了。”
老師說完，底下都開始竊竊私語。
無外乎於“誰呀？”
“不知道啊？”
“是學習委員嗎？還是班長……”
“林霽。”
林霽被點名，才抬起頭。
“上來領獎狀和成績單。”班主任見林霽一點都不驚訝，甚至連反應都沒，不禁又附加道。
林霽沒接話，頂著同桌和後桌以及四麵八方的不可思議的目光，走到講台邊，雙手接過成績單和獎狀，就準備往回走。
剛回頭，林霽就覺得…氣氛有點不太對。
再轉頭，班主任還在盯著他，眼睛裡似乎有話要說。
林霽拿著手裡兩張紙，思考了一會兒，試探性的補充了一聲，“謝謝？”
“唉。”班主任實在沒忍住歎息了一聲，“拿完成績單和獎狀，上講台來說兩句，和同學們分享一下學習心得。”說完，班主任又是一聲歎息，心說這孩子是真不機靈還是裝的。
林霽初中的時候性格沉默，老師同學有目共睹，不會刻意為難他。
沒想到高中一開學……
林霽沒辦法，隻能頂著尷尬走上講台。
麵對全班同學的時候，林霽思考了很久。
“大家好，我……”林霽說到一半，就卡殼了。
全班難得安靜的隻能聽見鐘表指針。
林霽一緊張，就更慌了，後半句脫口而出的話完全不受控製，“我，我習慣考年紀第一了，所以沒什麼心得。”
說完之後，台下愣了兩秒。
突然不知道誰帶頭鼓掌，搞得全班都一起給他鼓掌。
林霽：……
他匆匆鞠了一躬，趕緊趁亂回到座位上。
“厲害啊老兄，以前沒看出來你這麼牛逼！深藏不露啊！”剛坐下，林霽就感覺後桌拍了拍他的肩膀。
“剛才那個發言真的有夠囂張，放給全校看肯定賊拉風！”
“什麼…放給全校看？”林霽聽到這個關鍵詞趕忙回頭。
“每次考試每個年紀前十的發言都會記錄下來做成公告給全校看的，你初中不是讀的附中嗎？”
林霽搖搖頭，他初中因為身體原因，還是在老家縣城讀的。
高中雖然考上了省城的重點，但想進最好的班級用最好的師資除了成績，還得家裡有門路老師才會上心，而且硬件有限，無論是宿舍還是教室，都是用了半個世紀的東西。林霽父母沒門路，再一個考慮到他身體上從小毛病不斷，從小又性格內向，本著讓林霽多和人說說話也是好的原則，硬是還是把他送進了私校。
“不是附中上來的學習這麼厲害嗎？你初中在哪兒上的？”
“老家。”林霽回答的很直接。
腦子裡還是在想，剛才的發言要是給全校看見…真的是一入學就社會性死亡。
“真的假的，看著不像啊。不過真的厲害啊，果然不能小看周圍小城市的外來生……”
林霽沒接話，心說老家隻是縣城，連市都算不上。
不過從小到大父母在物質上沒虧待過他，要不是身體不允許，林霽大概會跟著父親一起出差滿世界跑。家裡的書房也是可以達到開小書店的規模，所以林霽第一次來省城上學並沒有什麼不適應或者自卑。
林霽聽著老師在講台上又講了一會兒成績相關，緊接著是班委上台報告這一周的紀律和學習情況加上發言。
林霽見與自己無關了，又一次低下頭研究課間沒解開的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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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周周一，一早下雨，升旗儀式雖然取消了，但前來觀看年級學霸發言的學生還是沒減少。
在一眾，“努力”“堅持”“刻苦”的關鍵詞發言裡。
林霽一眼就找到了自己。
配上入學時木訥的證件照，旁邊寫著一行格格不入的大字，“習慣拿第一了，所以沒有心得。”
林霽看著這行字，聽著旁邊同學的驚歎，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
怎麼就這麼不會說話呢。
離上早讀還有一會兒，林霽上次發言完畢後，一下課就有同學圍過來，所以林霽不太敢這個時候回教室。
他走到後麵，拿出剛從口袋裡拿出小本的單詞書準備學習，就看見有個人影朝他跑來。
“嘿，林霽同學，早上好啊。”
林霽抬頭，見著麵孔陌生，“請問你是？”
“雷晗彥，上周砸到你的那個男生的朋友。”男生見到林霽，笑了一下，“不記得我也沒關係——咳咳咳咳咳”還沒說完，男生就扭過頭，緩解咳嗽。
反應過來是前幾天用籃球砸到他的男生的朋友，林霽這才從倚靠在牆上的狀態站直。
“我記得，有什麼事情嗎？”
“咳咳咳咳咳咳，給，眼鏡幫你重新配好了。”說話間，雷晗彥剛才還明朗的聲音，瞬間像是連氣都上不來。
林霽看見對方拿眼鏡盒的手都顫抖了，這才注意到對方劇烈到不正常的咳嗽。
會不會是…哮喘？
林霽家族有這種疾病，他雖然身體不好，但好歹逃過了這一劫。弟弟就很不幸繼承了這種體質，搞得林霽全家都形成了隨身攜帶藥品以往萬一的習慣。
林霽還沒接過眼鏡盒，就看見對方已經把眼鏡盒扔在了地上，手支著牆，劇烈的咳嗽還有臉上到脖頸不正常的潮紅。
“喂，你是有哮喘病史嗎？”林霽之前有家人發病的經驗，一下就反應過來了，急忙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