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緩緩轉過頭,似乎還能聽到動作的“哢哢”聲。瞧見巽風站在邊上看著他,眸子清透如水。
“沒什麼,老板。”林平之摩挲著膝上的袈裟,神情恍恍惚惚,停頓半晌深吸了一口氣,“隻是有些事情,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巽風歪歪頭:“嗯?”
王憐花折扇展開擋住下半張臉,扇後笑容愈來愈大:“他隻是一時接受不了。被武林群雄爭奪的《辟邪劍譜》,竟是個要令身體殘缺的殘次品。”
緋衫公子聲迢迢,眼中嘲諷意味濃厚。
“就為了這樣的東西就為了這樣的東西爹,娘,師父,還鏢局的叔叔嬸嬸們”
林平之不住搖頭,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越到後麵,聲音愈發淒厲。
“就為了這種殘破的劍法——”
眼見他唯一的正式員工此刻眼眶通紅嗓音撕裂,巽風有些無措地撓了撓頭。
“什麼的殘次品啊,我早說了我都沒聽過這《辟邪劍譜》,我哥沒提過那也不會是什麼頂尖劍法”巽風眼神掃過那攤開大半的袈裟一眼,下意識念了出來:“辟邪劍法,武林稱雄。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他卡了一下:“後麵是什麼意思?”
前麵都看得懂,自宮是什麼,人間還有這種詞眼嗎?
王憐花握著折扇的手一鬆,折扇摔在他腿上,露出略顯尷尬的俏臉。
林平之還沉浸在這件荒唐事情帶來的衝擊中,聞言臉色驟然一變,連連咳嗽起來。
“就、就是”
望著巽風猶帶稚氣的臉頰,在對方清透眼神的注視下,林平之艱難開口:“就是人間一種練武方法,很常見,老板你不常在人間不知道很正常,以後見多了你就知道了”
呸呸呸,我在說什麼啊!
說到後麵就語無倫次起來的林平之有些慌亂,頻頻以眼神示意王憐花幫個忙。
王憐花撿起自己的折扇,歎為觀止:“林平之,沒想到你這麼會說話。”
我見識少你彆騙我,人間哪來這種常見的武學方法?不過也隻有這真正不食人間煙火的小老板能被你忽悠到了。
“是嗎?”巽風眨了眨眼,“我還以為是像我開客棧一樣,你們人類練武得先有一座自己的宮殿。”
林平之窘迫點頭:“隻是一個會傷害到身體的普通練武法子。”
瞧見巽風信以為真的樣子,林平之心裡升騰起某種自己在忽悠小孩的愧疚感。
“啊!我剛剛說了”巽風後知後覺,他又脫口而出“你們人類”這種會暴露身份的詞眼了。
好在這裡隻有林平之和王憐花,林平之是自己員工,王憐花巽風苦著臉想,開過往生池的客人很難瞞過去吧?
“他的話,暫時是不用擔心的,”林平之努力催眠自己忘記剛剛的尷尬,“這小子腦瓜子聰明,惜命得很。”
就算早就猜到巽風來曆非凡,為了自己小命甚至死後的待遇著想,王憐花知道那些該在外麵透露,哪些不該。
果然王憐花正色道:“小老板放心,在下會為您保守秘密的。”
保守是回事,不過按小老板的性格,會不會在之後的客棧經營中被客人發現,這就不是他能保證的情況了。
林平之又道:“老板,您的事情辦好了嗎?聽聞朝廷名捕來這裡為我林家查案,我想先去見見他,您若是等不及,可以先回客棧。”
“噢,隨你。”巽風拍手,忽而想起一件事情。“對了,我是為了讓你們見識一下我的實力才帶你們出來的,那隻厲鬼被我送去地府,你們看不到了。”
“不過我走時碰上對臟兮兮又羅裡吧嗦的道士和尚還沒來得及處理,順手劈了一刀,你們有興趣去看嗎?”
林平之一頓,道:“自然可以。”
能讓巽風開口要他們去見識一下的和尚道士無情一時半會又不會走,他果斷做了決定。
王憐花亦道:“我還沒見過有點本事的和尚道士哩。”
通常那些人都是裝神弄鬼,還不如隻在幼時見過鬼的他自己。隻是等到他長大,過了那個年紀便也看不見了。
林平之收好那記載著《辟邪劍譜》的袈裟,和王憐花一起隨巽風再度來來到薑府彆院。
嗯,如果那還能被稱為彆院的話。
站在彆院曾經朱紅雕花的門前,林平之語氣有些顫抖:“老板”
“怎麼?”巽風抬頭,眼神無辜。
展現在林平之與王憐花麵前的建築已不複昨夜的清幽雅致,它被人從正中間劈開,避開所有草木,建築被精準地一分為二栽倒在地,牆麵窗麵都爬滿細細的裂紋,一碰就會碎掉。
地麵上留下一道貫穿彆院的狹長裂縫,經過半夜的風吹,從地下冒出的水幾乎要把裂縫填滿,甚至還能瞧見有魚兒在其中翻騰。
福州臨海,土地濕潤,倒也沒有到隨便挖個坑都有海中遊魚前來的地步,可見這裂縫之深。
裂縫一直蜿蜒到不遠處的小山下,依稀可見一僧一道栽倒在地,人事不知。
王憐花握著折扇的手微微顫抖:“小老板,這就是您說的,隨手劈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