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冥福(2 / 2)

“還有一段故事說完哩,老朽明日就不來了,便在今回一並告知諸位俠士罷。”老者又道,“諸君可知薛衣人為何束手就擒?”

“為何?”

“隻因有人從薛家莊找出一幅畫卷,展示給他看了。”說書人神秘兮兮的,更調動眾人好奇心。

“什麼畫卷?”

“那畫卷是帝師像,若說特殊,隻有它是和澤陛下親手所作這一點。”說書人語氣悠揚,“讓薛衣人俯首的是展示畫卷的人!”

“到底是什麼人,與你一錠酒水銀錢,老丈莫要賣關子!”

一名刀客坐在台下最近的地方,伸手掏出一錠銀子丟了上去。

“老朽有一朋友正好在現場,他與我言,無情大爺稱她為賈大人。”老丈接過銀子笑道,“此事在場皆知,但有一點卻隻有我那朋友聽到了,那押送薛家人的天策府姓史的女將軍,私底下喚了她一聲‘元春姐姐’哩。”

“賈元春?”

眾人咂摸著這個名字,隻覺得有幾分耳熟,旋即心下巨震。

朝廷最知名的賈大人是誰?

“錦衣衛”三個字重重砸在他們心間,和行事素來守法光明正大的天策府不同,神秘莫測的錦衣衛是懸在朝野之上的一把尖刀。

刹時眾人噤聲,心中升騰起來的對《辟邪劍譜》又或帝師像的小心思漸漸被某種恐懼所蓋過去。

錦衣衛拿人,可從不管對象。

*

外麵風波不停,回到客棧的林平之已經不在意了。

他在做一件早就想要做的事情。

黃泉客棧門前,清溪奈何橋畔。

林平之點了手中一盞蓮花燈,將之放入奈何橋下溪水中。

那座金碧小橋上此刻掛滿了白幡,在清風中無聲飄揚。橋下清溪飄著一盞接一盞的蓮花燈,隨著水流星星點點隱入遠方,似沒入無儘幽冥之中。

“三百二十九、三百三十、三百三十一、三百三十二......”

點一盞燈,數一個數,足足三百六十五盞蓮花燈放下後,林平之跪在設了七天的祭壇前,默念泉下諸親之名。

‘爹,娘,師傅,平兒已手刃仇人為你們報仇了。害死鏢局諸位親友的那些人,朝廷也會將按罪論處。’

‘老板與我說,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莫要擔憂兒沾染殺孽過重。’

‘老板於我恩重如山,平兒已決心留在客棧為老板差遣,二老莫要擔憂兒之未來。’

‘地府諸君事務繁忙,若有機會,便輪回去罷。’

......

林平之神色肅穆,閉目在心裡將那些思量許久的話一一念與泉下諸親。

夕陽還剩下薄薄餘暉時,他睜開眼,將祭壇上早就製好的紙人請進紙輿中,雙手抬著它們走過奈何橋,將之焚燒殆儘。

他動作之時,橋欄上立著一白衫公子,手持一□□稱:“魂兮歸來——魂兮安去!”

和著風中傳來的子規啼鳴,分外悲淒。

如此這番行完冥福,林平之立在橋頭望著腳下漆黑灰燼,眼神從悠遠慢慢轉變如常。

他狠狠鬆了一口氣。

“這便可以了?”

換下緋衫著白衣,充當祈福道士的王憐花從橋欄上輕盈落下來,收好那隻小巧的招魂鈴,拍了拍林平之的肩膀。

“可以了。”林平之輕籲一口氣,“雖說知曉爹娘在地府一切安好,家鄉慣例的冥福還是要有一次。”

否則,縱泉下親友不怪,他亦過不去心裡這道坎。

王憐花難得正經道:“你這幾日不眠不休做了三百多盞蓮燈,又不假他人煮了福禮,回去休息罷。”

金烏抹去最後一絲光輝,銀月爬上天幕,林平之點了點頭。

待他和王憐花回到客棧,正見巽風百無聊賴戳著麵前的桂花糕,竟也不見他動口。

瞧見他們後,方才道:“回來了。”

這才拈起麵前還冒著熱氣的桂花糕,眯著眼咬了一口。

坐在一旁方桌上的史連城回頭:“呀,林公子回來了。”

端著一碗熱湯娉婷而來的史賓娘笑道:“回來的正好,快來喝點湯,暖暖身子。”

林平之掃過方桌上簡單卻用心的膳食,心下一暖,還沒開口,王憐花從他身後蹦出來:“賓娘,沒有我的份?”

史賓娘輕“哼”一聲:“在廚房,自己去取。”

“這差彆待遇也特明顯了。”王憐花搖搖頭,身姿如同一道輕煙消失於廳上。

林平之慢慢舀著湯,歎道:“王憐花的身手愈發俊了。”

史賓娘和史連城吃吃而笑:“林公子,這話可彆在王公子麵前提。”

提了的話,王公子必然會想起這都是怎麼練出來的,以他的小心眼定然會惡整回來。

林平之低頭,掩住唇邊一抹細微的笑。

換做他在《山海經》裡不知某一頁被錘了無數日夜絕地求生,他出來也不想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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