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如眉掛山頭。
緋衫公子手腕纏著一條漆黑的鎖鏈翩然掠過彌漫著大霧的小道,鎖鏈另一頭鬆垮垮纏繞住的漆黑身影不住掙紮,卻始終掙脫不開那鎖鏈。
眼見前方隱隱約約出現一座鬼氣森森的樓門,被鎖住的鬼魂眼中冒出極儘恐懼。
“放開我,放開我!”
緋衫公子唇角微翹:“放開?你想得倒美。”
不枉他以魂靈姿態跟在沈浪後麵撿漏,這惡鬼轉手送到鬼門關,他至少能得普通拘魂的三倍功德。
前方大霧彌天,在魂靈姿態的王憐花眼中,正有一座恢弘樓門橫臥山間,匾額上書“鬼門關”三字。
與鬼門關前的陰差交接過後,他化作一陣清風消失於山間,下一刻出現在開滿金燈花的清溪畔。
“今日這麼快?”
林平之打著哈欠從樓上走下來,最近客棧來人稍微有些多,還都是衝著他來的,應付起來稍微有些麻煩,這日睡得也比較晚。
王憐花搖了搖盤旋在手腕上的勾魂鏈,漫不經心道:“運氣好,正好碰見單子上的鬼。”
“你最近的單子好似都在夔州這一帶。”林平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仰頭喝了下去。
王憐花道:“沒辦法,哪怕是走無常,魂魄離體也是有時限的,超過那個時間,我恐怕就得成真陰差了。”
他在出任務時身體放在客棧自己的房間,大約世界上沒有比這裡更安全的地方。可一直放在這裡的話,他的任務範圍就會局限在夔州附近。
地府下麵那麼多稀奇古怪的地獄,地上當然不止夔州有鬼門關,但黃泉客棧卻僅此一間。
林平之道:“你坑了誰進來,沈浪?熊貓兒?金無望?總不能是朱七七白飛飛罷。”
他沒見過這些人,但憑借江湖傳聞還是能把跟王憐花組隊去打快活王的人名數出來,不管關係好不好,勉強曾算是同伴。
王憐花微微一笑:“你可真了解我。”
林平之翻白眼:“你從小就這個德行。”
王憐花飄上樓去,語聲悠揚:“過兩天我會向小老板申請其他地方的任務,若有人來尋我,勞煩直接說我去了鬼門關。”
林平之:“你不如直接對那個大冤種說。”
後麵沒有傳來回複的聲音,林平之搖搖頭,對小夥伴這種掩耳盜鈴的行為不作評價。
翌日,黃泉客棧門口來了兩人。
巽風慢悠悠晃出來:“又來?你們可真能折騰。”
站在最前麵的一個刀客對上那雙紅瞳紫眸,紮紮實實打了一個寒戰,老老實實道:“不不不,老板,我今日是帶朋友過來住店的,可不敢冒犯老板。”
開什麼玩笑,昨日他略微落後了一點,眼睜睜看著通往客棧的小道滾下來十幾二十個人,都是那些在城中酒樓裡密謀來黃泉客棧探查《辟邪劍譜》消息的江湖中人。
命雖保住了,可瞧見那些人淒淒慘慘仿佛受到極大驚嚇的模樣,刀客可不敢打彆的什麼主意。
何況他本來也沒有彆的主意,畢竟他一個練刀的要什麼劍譜
巽風抬眼掃了一周,目光定格在刀客身後那背一對劍的男子身上,轉身往回走:“進得來,就是你們的本事。”
他從皇城回來以後就想法子以結界遮掩住匾額上那筆鋒銳劍意,讓它保留在能被看見但附帶效果能暫時削弱一些的程度。若不然,這幾日上門來打擾又不住店又不交易的江湖人士恐怕不少都會作了清溪兩岸金燈花的花肥,就跟當初追著林平之而來的殺手一樣。
刀客聽罷卻停住了腳步,有些不敢往裡麵走。
這客棧實在富麗堂皇,他低頭瞅了眼身上平平無奇的布衣,愈發躊躇。
他身後的男子卻沒他這麼瞻前顧後,背著一對劍徑直走了進去。
瞧見同樣穿著簡樸的同伴進去沒有受到半分阻攔,刀客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正見一玄衫青年站在同伴身邊,把手中那色彩繽紛的紙遞過去給同伴看。
刀客連忙上前:“小兄弟,這是什麼物件?”
玄衫青年,也就是林平之道:“菜單,本店吃食都在上麵,客人可自行選擇。”
“這倒是很方便。”刀客在拉開八仙桌旁另一條凳子,探頭過去看那“菜單”,“小兄弟,這價格......”
這客棧如此豪華,菜單上畫著的那些吃食也栩栩如生,哪裡瞧著都很貴的樣子。若是以前他自然不用擔心錢財,可惜自從家業被堂妹接管過去後,他再也過不上從前那麼瀟灑揮霍的日子了。
甚至於哪天他要是乾了什麼荒唐事傳到他親妹妹耳朵裡,轉頭他就會被妹妹家法伺候。現在他就是個出來遊曆江湖的普普通通的賞金獵人,奢侈不起。
“我瞧著這價錢倒還公道,小兄弟,給我們上這幾道罷。”
拿著菜單的俊美青年伸手點了點上麵幾個圖案,抬頭說道。
林平之記下那些後點點頭:“您稍等。”
拿著菜單往廚房報菜時,他難得在心裡感慨一句,這位看起來是使雙劍的客人,模樣可真俊,他瞧著竟與王憐花不相上下。
“柳兄,你不是說想和那辟邪劍傳人林平之比一場嗎?怎麼還真吃起飯來了?”
刀客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隻覺得他走南闖北見過的酒樓華館,沒有一間及得上黃泉客棧富麗堂皇。感歎完後見自家兄弟正倒了一杯茶等候上菜,不由得驚訝發問。
“薛兄,你可注意到剛剛那小二?”那柳兄把不答反問,倒是把他給問住了。
薛姓刀客撓頭:“他長得美,我瞧著隻比柳兄你差上一線。”
“薛兄弟你也就隻會關注這點了。”柳姓青年哂笑一聲,“若我所料不錯,那應當就是林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