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剛響了兩聲就被接通了。
淩晨四點鐘的港城, 還沉浸在酣睡的夢鄉,但謝譚在甫一接到舒餘電話開始,就繃緊了神經。
他太了解舒餘了,如果不是有事發生,她絕不會這個時間聯絡他。
於是, 他以十二分的沉穩與冷靜聽清了她的話。
“謝譚,我很害怕,你能幫我嗎?”
不誇張的說,謝譚在聽完這句話後腦子都炸了, 足足有十幾秒鐘,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等電話那邊等待回音的沉默同樣持續了很久之後,他聽到了自己雀躍中夾雜著疼惜的沙啞嗓音——
“舒舒,一切都交給我。”
***
臨近天亮的醫院走廊裡,舒餘壓低嗓音將發生在養母身上的一切儘數告訴了謝譚。
從謝譚隨著她話語變化的粗重呼吸裡, 舒餘察覺到了電話那端那人對她的擔憂與心疼。
謝譚是真的很想問這些年那個渣滓到底讓舒餘吃了多少苦的, 然而麵對那些沉重的過去, 此時簡單的詢問話語顯得太輕飄也太不合時宜,他忍了又忍,才壓下了滿腔衝動,將這件事包攬到自己身上的同時決定儘可能加快自己回去的進程。
“放心,我最近會在醫院裡陪阿姨, 不會和他打交道, 以前每次出現這種情況後他都會安分一陣子, 這次也不例外,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和阿姨的。”
舒餘很清楚打了這通電話之後,以她和謝譚現在的感情蜜月,謝譚毫無疑問會儘快回來她身邊,若是從前,她肯定會以懂事為先,可如今她既然選擇坦白示弱求助,就是選擇了那種從來不曾出現過自己身上的任性撒嬌的權利。
雖然隻限於謝譚。
至少在這件事上,她不想懂事的考慮會不會麻煩到他,也不願去想自己會額外給他增添多少麻煩,她隻想像個無依無靠的小孩子那樣,在害怕與受傷害後選擇躲進避風港,躲在謝譚身後讓他保護自己。
她想讓謝譚安慰她保護她,給她依靠給她安全感,來麵對她人生中曾經最可怕最恐懼的陰影。
黎明之前的天空是最黑暗的時刻,舒餘看著黑暗無垠的天幕,慢慢彎起唇角。
她,會等著謝譚回來,回到她身邊保護她。
***
中午和翟女士一起吃過午飯後,從昨天夜裡熬到現在的舒餘在翟女士的催促了選擇了閉目午休。
等她小眯一覺醒來,翟女士示意病床旁那位已經等了好一會兒的中年男士,“舒舒,這位姚先生來了有半個小時了,說是你朋友介紹來的,有事找你。”
“姚先生?”舒餘腦子還有些混沌,看著眼前的陌生男人心有疑慮,等對方遞來名片說出謝譚的名字後,舒餘總算明白了情況。
手機上謝譚發了好幾條留言,正是有關於這位姚先生的,簡單來說,這位是目前謝譚不在被他派來打前站處理養父事宜的前哨。
兩人避開養母做了一番簡短談話,這位姚先生的名片上寫著本市某安保公司負責人,但在談話過程中,舒餘察覺到了一些微妙的地方。
等對方直白的詢問想要她那位養父目前吃些什麼身體上的苦頭時,她終於確定了這家公司無論興致還是背景都不簡單。
她以尚未考慮清楚為由暫停了和這位姚先生的談話,將電話打到了謝譚那裡。
“阿姨和我確實很不喜歡他想擺脫他,但我不想你用什麼非法手段,一旦出什麼問題,代價就太大了。”舒餘憂心忡忡。
“你儘管放心,這人隻是我找來給他一個小教訓的,稍微讓他吃些苦頭安分點兒,以免這陣子打擾到你和阿姨。”電話裡謝譚渾不在意的笑道,“舒舒,我是個正經的商人,不會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姚先生也是個本分的生意人,你不要胡思亂想嚇自己,如果你對教訓他這件事真的沒有興趣,取消也是可以的。”
如果真的是個善良的人,那這個時候就該答應謝譚的建議,然而想到過去許多年裡翟女士和她所承受的恐懼,舒餘遲疑了,猶豫了。
“我再想想吧。”她是這麼回複謝譚的,然而等麵對那位圓胖臉笑眯眯的姚先生時,她的回複變成了這樣,“如果可以製造成意外的話,那我希望在他身上重演翟女士遭遇的一切。”
“舒小姐儘管放心,我們是誠實守信的企業人,保證保質保量的完成客人的囑托。”姚先生摸著自己半禿的腦袋笑眯眯道。
很快,在晚上八點鐘時,舒餘收到了對方發到她手機上的商業成果,打包的文件夾裡,是許多張養父的“傷情”照片以及分門彆類的現場小視頻。
舒餘隻看了兩張就選擇了關閉,她隻需要有個結果就好,至於見證這個人渣的倒黴過程於她而言並不那麼重要,但看著病床.上沉默著忍受傷痛的翟女士,舒餘將手機遞給了她。
“阿姨,這些東西你可以看一下。”
翟女士神情疑惑的接過了手機,等看到那些精彩的照片與視頻後,她先是麵無表情的沉默,沉默過後,是一滴滴滑過臉頰的眼淚。
舒餘背過身,看著窗外銀白月光下的城市夜景,在對方壓得極低的哭泣聲中深深地吸了口氣。
希望她和翟女士一起,走出前半生那個男人帶給她們的陰影。
這件事的後續來得很快,快到超乎舒餘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