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那個怪物張開獠牙咬上自己左手,牙齒刺入手背,血肉撕扯的疼痛、尖銳而深刻。
清晨第一縷陽光投射進茅草房,光線透過牆縫、屋頂灑落而下,柔和地安撫著她的驚恐情緒。
還好,還好,是個夢。
陶南風一邊安慰自己,一邊下意識地抬起左手察看。
一個黑色的牙齒印赫然在目!
怎麼會這樣?陶南風以為是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卻發現沒有看錯。和夢中一模一樣的位置,牙印四周的肌膚泛著黑氣,用手碰觸一陣火燒火燎的疼痛。
陶南風咬著唇定了半天的神。
半響,感覺心跳平緩些,陶南風從床上爬起來,走到角落打開藤箱,取出一條暗紅色紗巾細細纏住半截手掌,將牙印完全遮蓋。
有一種奇異的力量感在身體裡流淌,整個人仿佛浸泡在溫水裡,暖洋洋、輕飄飄。
有什麼東西在體內覺醒,眼前的世界變得不太一樣。
鳥鳴陣陣,清風徐來。
屋裡每個人的呼吸聲,窗外的交談聲,泉水嘀嗒聲……都清晰的傳到耳邊。
來不及思考太多,陶南風彎腰伸手,拿起臉盆和水杯準備洗漱。
可是……
手指剛剛碰到臉盆,搪瓷邊被掰斷!
手指伸進水杯把手,微微一動,把手應聲而斷!
“咣鐺!”
臉盆、茶缸掉落在地,發出巨大的聲響。
聲音把室友們驚醒,從被窩裡探出頭來,看清楚隻是陶南風碰倒臉盆、打翻水杯,並沒有太在意,打著嗬欠起床洗漱。
陶南風呆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看著手中捏著的一角盆邊、一截把手。
力氣怎麼會這麼大?
陶南風默默調整控製著自己的力道,有驚無險地完成洗漱,眼看著時間差不多,這才和大家一起往場部而去。
一夜過去,昨夜讓大家惴惴不安的野獸吼叫、蛙鳴一片全部消失。
空氣中浮動著草木清香,遠處有農家炊煙嫋嫋升起,山坡上一塊一塊的月亮田裡種著玉米、水稻,田埂上紫色的野豌豆花盛開,一派田園風光。
場部建在一片寬闊的地坪之上,一棟兩層磚混小樓,單麵走廊,底下是辦公樓,二樓住家,東麵還有一排一層水泥平房,那是倉庫和食堂。
走進場部大院,正遇上辦公室主任羅宣打著飽嗝從東側平房走出來。
大家吃了幾天的乾糧,聞到從小食堂傳出來的米湯、麵點香味,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好奇地詢問羅主任:“是食堂?我們可以吃嗎?”
羅宣是個瘦高個,穿件洗得發白的汗衫,褲子膝蓋上補了兩塊藍布,看著節儉樸素。
他斜了大家一眼,態度有些倨傲:“這是我們場部的小食堂,不對外開放。每個知青點都有灶房,你們領了米糧自己開夥。”
聽他這麼一說,大家壓抑了一個晚上的不滿集體爆發。
“灶房,你說的是茅草房空地上砌的土灶吧?連個遮雨的油布都沒有,下雨怎麼辦?”
“你說的米糧在哪裡?人是鐵飯是鋼,我一路上吃了三天的饅頭,好不容易來到農場,卻連口熱乎飯都喝不上!”
“茅草房四處透風,要是下雨怎麼辦?根本沒辦法住人。”
“我們千裡迢迢過來支持農場建設,你們至少要保證些基本條件吧。”
羅宣一聽便板起了臉:“吵什麼吵!農場條件就是這個樣,你們隻能努力克服。要是不想待,我馬上給你們開遣返證明!你們前麵各地革委會上山下鄉辦送來過五批知青,都沒你們名堂多。”
遣返?知青上山下鄉要經過層層審核,隻有犯了特大錯誤,檔案記上重重一筆,才可能會被遣返。可是……這樣一來前途儘毀呀。
知青們都閉上了嘴,不敢再說話。
見一招震住知青,羅宣放緩和語氣:“大家剛來還不了解情況,先辦理報到手續,條件可以慢慢改善嘛。”
讓底下人協助辦理完所有知青的報到手續之後,羅宣總算是主動解釋了幾句:“一個月十六塊錢補助,但必須每天掙夠十工分。至於怎麼判斷這十個工分……由各分隊的記分員上報。”
說完,他從辦公桌上拿出一張白紙,一個一個對著名單發工作函。
男生全部加入生產三隊,每天早上八點上工,中午帶乾糧,晚上五點收工,目前工作是收玉米。
四個女生卻另有安排——
陶南風與蕭愛雲,修路隊。
李惠蘭與葉勤,養豬場。
這樣的安排讓知青們頓時炸開了鍋。
“女生的工作怎麼比男生還艱苦?”
“她們體弱力氣小,怎麼能修路養豬?我跟她們換!”
“對,讓我們去。”
羅宣感覺自己這個辦公室主任的權威受到挑戰,重重地一拍桌子。
“鬨什麼鬨!工作不分高低貴賤,婦女能頂半邊天呢!就這麼定了,趕緊上工去,不然今天沒糧米領。”
魏民擼起袖子還想說什麼,卻被同伴死死壓住。
蕭愛雲欲哭無淚,拉著陶南風的胳膊,嘴唇直哆嗦:“修路?我不懂修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