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1 / 2)

從煦隻是失憶,不是換了芯子,他自己什麼情況,自己最了解。

是在什麼時候察覺不對的?

最早的時候,剛醒來沒多久。

因為他有一個和陸慎非有關的,隻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他的手臂內側,有一個糊掉的紋身。

那是高中,還是同學朋友的時候,從煦對陸慎非暗自的宵想。

因為太喜歡,輾轉難以按捺,自己拿著攢的錢,悄悄找了個紋身館,想在上臂內側,近肩膀的地方,紋一個不起眼的鹿(陸)。

紋身師看起來不錯,給從煦看設計的時候,在紙上畫了一個簡單的鹿頭。

結果誰成想,紋身的水平極其菜鳥,紋著紋著,紋成了指甲蓋大的一團漿糊。

從煦當年哭笑不得。

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紋成什麼樣,並沒有那麼重要。

後來那個紋身,便像一塊胎記,一直跟著他,從高中到大學。

他誰都沒有提過,父母、親友、陸慎非本人,都不清楚,是隻有他一個人知道的秘密。

哪怕大三和陸慎非在一起了,兩人黏黏糊糊親密的時候,陸慎非扒著他的衣領往裡看,奇怪怎麼會有這樣的胎記,他也沒有透露半句。

他甚至暗自計劃好了,隻要一直喜歡陸慎非,這個紋身他就要一直揣著。

後來和陸慎非戀愛,從大三到大四,一周年的時候,從煦又在大學城附近找了一個紋身館,沒動原來的紋身,隻在旁邊紋了比痣還小的一個點。

這第二個紋身師老辣得多,不但一眼看出原來的紋身是個菜鳥的手筆,還在紋那一個點的時候閒聊著對從煦道:“以後準備一年點一個?”

從煦意外。

紋身師笑笑,解釋自己為什麼會猜到:“一般來我這裡紋的學生,要麼心血來潮、有點叛逆,要麼就是為了感情。”

頓了頓,看看從煦:“我猜你是後者。”

從煦沒說是也沒否認,問紋身師:“那我要是年年點,怎麼點不會把自己點成個芝麻球?”

紋身師笑:“芝麻球?你是一年點一個,又不是一天點一個,怎麼會芝麻球。”

從煦認真道:“每年點,也不少了。”

每年?

紋身師忙著手裡的活兒,幽幽地提醒:“感情的保質期很短的。”可能今天點一個,明年點一個,後年就難說了。

從煦不在意紋身師的話:“怎麼紋?”

紋身師:“弄一個圖案,每年的那個點,順著圖案的輪廓紋。”

從煦:“有道理。”

如今,上臂靠肩膀的那個紋身,包括從煦記得的那個小黑點,以及可能會有的從煦不記得的其他小點,全部沒了,隻在肩膀內側留下一個不規則的深淺不一的疤。

而這一切,在最初醒來的那個晚上,洗澡的時候,從煦就發現了。

隻是當時的記憶還鮮活的停留在大四,潛意識裡接受的想法僅僅隻是紋身沒了,沒有和陸慎非牽上關係,也沒有主動去深想。

直到後來,他觀察著陸慎非,觀察著身邊人,察覺出了種種異樣。

再後來,顏諾來了。

蜂蜜、紅茶、加果乾,他不喝白水。

很顯然,陸慎非根本不知道,也沒有否認反駁。

一個親密無間的愛人、婚姻中的伴侶,怎麼可能不清楚這些?除非……

除非,他們已經很久沒在一起了。

陸慎非不了解他現在的生活習慣。

其實遠不止這些,還有一個最明顯的破綻,就是探視的親友裡,沒有陸慎非的家人。

要知道他和陸慎非初中就是同學,來自同一個地方,他在老家出車禍,他又是陸慎非的愛人,陸家的親友怎麼可能不來看看?

但一個都沒有。

包括他爸媽和陸慎非相處時的不自然,魯達達的欲言又止,顏諾對陸慎非不自覺間表露出的警惕、忌憚。

以及,陸慎非過分的沉默,人陪著守著,卻絕口不提過去,不試圖幫他回憶點什麼,也不聊以後,不說出院之後要怎麼樣。

太多太多了,從煦根本不用深挖,種種跡象就在他眼前一一展示,指向了同一個結果:他和陸慎非,早分開了。

如今,離婚證就在手裡。

好像塵埃落定似的,從煦迎來了屬於自己真正的結局。

他把離婚證拿起來,被魯達達一把按了回去:“你……”

從煦抬眼,看看他,淡定的:“還想瞞?”

魯達達放開了手,又緊張地盯著從煦:“你?你沒事吧。”

從煦拿起離婚證,翻開看了一眼,合上,隨手放到桌上,繼續看著抽屜裡:“能有什麼事。”

魯達達有點不信,蹲下,抬眼去看坐在椅子裡的從煦:“你真的……”

從煦伸手進抽屜,翻了翻,打斷他:“你先出去吧,我一個人呆會兒。”

魯達達還蹲著:“你要是難受……”

從煦翻抽屜的手停下,抬眼,依舊淡定:“我現在應該來不及難受,擔保人難受了,你怎麼辦?”

魯達達差點一屁股坐地上,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的?”

從煦:“大哥,我有眼睛,也有腦子。”

費鵬程損的那話,什麼“又要擔保人給他墊資了”,無緣無故,提什麼擔保人?除非擔保人就在病房現場,除了他,還能是誰?

從煦再次道:“你先出去。”

魯達達慢慢起身,盯著他的臉,一邊覺得這樣乾練利落又淡定的從煦太陌生了,一邊又覺得這樣挺酷的,問:“你真沒事?”

從煦:“沒事。”他又說了一遍,第三遍:“出去。”

魯達達麻溜地往外走。

從煦叫住他:“先彆吭聲。”彆說他已經看到了離婚證。

魯達達了悟。

房門一合,從煦終於有了單獨呆著的時間。

他把第二層抽屜裡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

離婚證、失效的結婚證,三隻戒指,一個塑料文件盒,一張銀行卡,一本房產證。

銀行卡是張黑卡,不是從煦的,卡麵上是陸慎非的名字。

房本上也沒有從煦,產權所有人是陸慎非,印著的地址,是從煦記憶裡的陸慎非聲稱租的那套房子,也就是他們的婚房。

至於那三隻戒指:一對有些老舊的銀戒,是大三的時候,他和陸慎非買的情侶戒指,直到大四,他們都戴著。

另外一隻鉑金戒指,從煦拿起來,套進了無名指,剛剛好。

如果沒有猜錯,這就是婚戒。

從煦沉默地看著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心底毫無起伏。

不光戒指,結婚證、離婚證、銀行卡、房本,所有與他與陸慎非、與這場婚姻有關的證明,一時間竟然都無法令他有所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