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不起的人除了你的養母,還有你自己,這句話,你應該問你自己。”
“好好養傷,你有一生來贖罪。”
話落離開了病房。
祝湘湘很想問問她周靈怎麼樣了,可又不敢開口,經過昨晚的事情之後,她已經認命了。
嫉妒就像是慢性毒藥,在你不知不覺的時候,摧毀你的神智,控製你的思想,被執念引導著,一步步墜入深淵。
好在,她醒悟的還不算晚,沒有進一步執迷不悟。
周媽旁觀著,大概明白了什麼。
祝湘湘失魂落魄的走回來,周媽軟聲勸道:“湘湘,人不能一生都活在抱怨和嫉恨之中,這是不對的,你應該懷著感恩的心去看待這個世界,你本身就已經十分幸運了,若不是被抱錯,你怎會享受到祝家十六年的榮華富貴,夫人和老夫人十六年對你的疼愛?這些都不是假的,十六年的每一天都是你真真切切的感受過的,這些記憶就算過去幾十年,你依舊不會忘記,這些可都是你的財富啊。”
“你要感恩夫人對你的撫養和付出,感恩祝家給你的培養和榮耀,更要感恩小姐替你承擔的十六年的苦難啊?傻孩子,沒有任何人對不起你,是你一直鑽在牛角尖裡自己不願意出來啊。”
“小姐眼明心淨,本事大了去了,你的那些小九九逃得過她的眼睛嗎?不說老夫人對她有多疼愛,就說夫人,從一開始對小姐看不上眼,到現在滿心滿眼的愧疚彌補,小姐隨便在那兩位麵前給你上上眼藥,你在祝家早就過不下去了,可小姐什麼都沒說過,你覺得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可能祝明鏡從來沒有把她當過對手,或者說不屑把她當對手吧。
“湘湘,你是周媽看著長大的,周媽把你當親孫女疼,你以前是做了錯事,可人的一生,誰不犯點錯呢,周媽沒什麼本事,可那天聽明塵說了一句話,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八個字周媽送給你,你自己好好體會吧。”
周媽把排骨湯端給祝湘湘,“趁熱喝吧。”
祝湘湘淚盈於睫,“周媽,我記住了。”
“啪嗒”一滴眼淚掉進碗裡。
祝湘湘哭著哭著,笑了。
——
祝文韜這些天待在看守所裡,日子過的很不好。
短短幾天,人就瘦了一大圈。
每天檢察院的人都會把他帶走,翻來覆去的審問。
時間一長,心理素質再好的人也承受不住。
祝文韜已經趨於崩潰的邊緣,負責這件案子的律師是集團養的律師團裡的其中一位,還不是最骨乾的那位,這些律師熟悉各種商業法條,助他在商業談判或合同條款中無往而不利,但這種涉及人身的刑事案件就不行了。
今天汪律師又來了,祝文韜見到他立刻急切的說道:“怎麼樣?有沒有見到周秘書?她怎麼說?”
汪律師是位三十多歲的精英男士,夾著公文包,頭發梳得油光錚亮。
“祝總,今天還有一個人跟我一起來了。”
祝文韜雙眼一亮:“是周秘書嗎?”
汪律師看向門口方向,祝文韜眼巴巴望著,當看清走進來的人,臉色立刻變了。
“明鏡?怎麼是你?”
汪律師拉開一張椅子,明鏡拂了拂裙擺,施施然坐下。
拿起聽筒,透過玻璃,看著坐在對麵的男人。
多日不見,仿佛老了十歲。
胡子拉碴,形神消瘦,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年男人。
“見到我很失望嗎?”明鏡溫柔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祝文韜拿著聽筒的手一麻。
“你……你是來救爸爸出去的嗎?”祝文韜眼神飽含期待。
他真的受夠了這種不見天日的生活,如果能出去,即使對這個最討厭的女兒低聲下氣,他也認了。
“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錯事付出代價,你也不例外,在看守所的這些日子,你有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祝文韜磨了磨牙:“我……我是被人給騙了呀,明鏡你要相信爸爸,爸爸白手起家創立祝氏集團有多不容易,我怎麼會親手毀了它。”
“祝氏集團不是你一個人的,即使沒有你,它依然會正常的運轉下去。”
明鏡話落,祝文韜瞪圓了眼睛。
汪律師覷了眼明鏡,適時開口說道:“祝總,您在看守所裡隔絕外界所有消息,所以您還不知道,大小姐通過董事會所有股東的同意,出任集團董事長,剛一上任,就與神舟集團簽了合作協議,股價穩步增長,其他項目也在有序跟進中,大小姐給集團帶來了生機,她是祝氏集團所有員工的救星。”
汪律師越說祝文韜臉色越白,他不可置信的瞪著麵前溫柔淺笑的少女,忽然覺得渾身發冷。
“你……你從哪裡來的股份?”
想到一種可能,祝文韜臉色更白了,整個人搖搖欲墜。
“你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你個狼子野心,我是你爸,你連我都敢算計?”
“祝總、不、應該叫你祝先生,大小姐為了公司兢兢業業、殫精竭慮,你可不要含血噴人。”
汪律師在旁一臉正色的說道,仿佛祝文韜汙蔑祝明鏡是一件多麼大逆不道的事情。
明鏡一身潔白,笑的溫軟無害。
祝文韜差點氣吐血,指著明鏡半天說不出話來。
明鏡擺了擺手,汪律師退了出去。
“公事算完了,接下來我們算算家事。”
祝文韜直覺不妙,警惕的瞪著明鏡。
“還在等你的周秘書嗎?”
“你把她怎麼樣了?你要是敢傷害她,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祝文韜目眥欲裂的說道。
明鏡輕輕搖頭:“你對她有情,她卻待你無義,祝先生一腔真情付諸流水,真真讓人感動。”
“你在胡說什麼?”
明鏡拿出一張單子在祝文韜麵前晃了晃:“周靈以她的名義起訴你諸多罪狀,這是法院郵到公司的發票,上邊的簽名你看是不是她呢。”
祝文韜雙手拍在玻璃上,仔細的看了一遍,他喃喃道:“不可能……這絕對不是真的……。”
明鏡拿出一支錄音筆,點開開關,女人熟悉的聲音傳了出來。
那是周靈的聲音,可又不是。
曾經的溫柔再也不見,隻有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厭惡。
——眼看你快要死了,我也不瞞你了,祝文韜比我想象的還要虛偽薄情,我怎麼可能為他生下孩子?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次,都讓我無比惡心。”
祝文韜看到隔著玻璃的少女,眼中的慈悲和憐憫。
這一刻,他可能是全天下最可憐的人,妻離子散,眾叛親離。
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祝文韜想起很久以前的某天,大雪封路,他從市裡踩著雪回家,在路過一個路口的時候,山坡上忽然有一個人影滾了下來,滾落到了他的腳邊。
女生全身裹著厚厚的綠油油的羽絨服,戴著帽子手套圍巾,像一隻在雪地裡爬行的毛毛蟲,露出的一雙眼睛,像被水洗過的天空,清透乾淨,一下子就讓他怔住了。
“喂,你看什麼,還不快扶我起來。”女生脆生生的喊道,眉眼飛揚起來,整張麵容一瞬間活色生香。
那一年,他十八歲。
從青春少艾,一路走過荊棘和沙地,最難熬的日子裡,他抱著她在寒冷的深夜發誓,這一生,都不要讓他深愛的女人受到一丁點的委屈和傷害。
終於苦儘甘來,他卻忘記了誓言,在聲色犬馬中放逐沉淪,在短暫的快感和虛榮中迷失自我。
這就是報應嗎?
辦理離婚證那天,林清問他:“你會後悔嗎?”
他斬釘截鐵的說道:“絕不後悔。”
原來,打臉來得那麼快。
------題外話------
對一個人最好的報複就是讓他永遠活在悔恨之中,終此一生,無法解脫。
但明鏡的目的並不是報複,這種想法從一開始就太狹隘,一個真正有慈悲之心的人,心中是博愛,兼愛,她愛眾生,但這種人也最無情,因為她誰也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