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7 漂洋(1 / 2)

是日、天高雲淡、惠風和暢,初春的暖風夾雜著鹹濕的海風吹在身上,舒服的仿佛每一個毛孔都舒展開了。

江州福至碼頭,一艘中型貨船停靠在岸邊,穿著統一水手製服的人正在進行最後的檢查。

而碼頭的空地上,站著二十位身材高大威猛的男人,一個個龍睛虎目,勇猛異常,一看就是高手。

不多時,一輛轎車停在碼頭上,幾十人目光齊刷刷望去。

從車內走下一位身著白衣的少女,身姿纖瘦高挑,行走間風吹裙袂,飄飄欲仙、出塵絕世。

這位就是他們今後將要遵從的主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黃毛丫頭罷了,人群中不妨有人不屑的皺起眉頭。

男人隨後從車內走了下來,眾人看到他,立刻恭敬的垂下腦袋,“霄爺,大小姐。”

冉騰霄走上前來,麵色冷淡的掃了眾人一眼,“其他的話我就不說了,你們此行隻有一個目的,保護好大小姐的安全,她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們知道我的手段。”

眾人臉上立即露出惶恐,齊聲開口:“屬下定當萬死不辭,誓死保護大小姐。”

緊接著響起少女溫柔的仿若羽毛一般的聲音:“我的命是命,你們的命也是名,發生危險時照顧好自己就是,我對你們隻有一個要求,忠心、切忌陽奉陰違。”

“是。”

為首的精瘦男子走上前來,恭聲道:“大小姐,時間不早了,咱們該啟程了。”

此人名叫韓蜀,是明鏡親自選拔出來的,也是二十人衛隊的首領。

明鏡頷首:“你們先去吧。”

韓蜀彎了彎腰,轉身指揮人將碼頭一個個大集裝箱搬上船。

“真的隻帶這些人嗎?”冉騰霄皺著眉頭,一臉憂心忡忡。

“用人之道不在多、而在精。”

“那你呢?”冉騰霄上下看她一眼,“不說吃的喝的化妝品什麼的,衣服總要帶兩件吧。”

“一切皆身外之物。”

冉騰霄眉頭皺的更深了,她真的和那些庸脂俗粉都不同,從不塗脂抹粉,她的皮膚依舊如剝了殼的雞蛋,從未穿紅戴綠、風姿卻舉世無雙。

果然、放下一切、就能得到一切嗎?

冉騰霄第一次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江州暗流湧動,一切就靠你了,師姐師妹們那裡,幫我多照顧一些,我怕有人趁我不在,對她們不利。”

冉騰霄看到她頭也不回的走上了橋板,背影在明媚的天光下有著無與倫比的絕世之姿。

冉騰霄一直期待她回頭,可她卻始終沒有回頭。

冉騰霄握了握拳頭,他想不通,為什麼她的心、可以這樣硬。

直到貨船駛離碼頭,在海麵上漸行漸遠,冉騰霄始終站在碼頭上,不曾移動分毫。

他不知她這一去會帶來怎樣的改變,隻知道,她的離開,讓他的心空了。

如這空蕩蕩的碼頭,任憑海風肆虐。

跑車疾馳而來,輪胎摩擦著地麵發出刺耳的尖聲,女子跳下車,飛奔而來,急切的問道:“明鏡呢?”

“走了。”男人冷淡的張了張嘴。

“艸。”鄭青破口大罵,”明鏡你個小混蛋,竟然敢瞞我。”

鄭青氣的不輕、原地發瘋。

她忽然瞪著冉騰霄,冷笑了一聲:“霄爺這買賣,做的可真是一本萬利啊,讓我姐妹為你出生如死,你穩坐釣魚台。”

雖然她知道這是明鏡的意思,可就是氣不過,這人憑什麼啊。

冉騰霄忽然扭頭,冷冷的盯著她,漆黑的眼珠猶如無儘的深淵,,莫名令人汗毛倒豎。

“你是以什麼身份跟我說話?鄭青、慶爭?還是大名鼎鼎的青鸞?”

話落再未看她一眼,轉身離開。

鄭青愣了愣,狐疑的盯著冉騰霄的背影。

這家夥到底知道什麼?

明鏡是不可能跟他說自己身份的,難道……

——

這艘中型貨船分為上下兩層結構,甲板以下裝置貨物以及儲存油和淡水等生活用品,甲板以上設首尾橋樓,是水手們活動工作的場所,這艘貨船比一般的貨船規格還要大一些,不是簡單的散貨船,有三層甲板,一層橋樓供旅客休息,二層是休閒區,有棋牌室、餐廳和乒乓球室,三層則是駕駛台海圖室以及電報間等工作場所。

這艘貨船的建築完全仿照客船而建,每層使用鋼質圍壁,水密性強,承受的載荷和水壓力較一般貨船要強上許多,就連在風浪中所經受的彎曲及扭轉應力甚至都要比客船還要好。

可以說,這艘貨船,已經代表了冉氏船舶業最頂尖的工藝了。

明鏡的房間在一層最深處,房間是一個套間,非常大,後窗外,就是蔚藍的大海,風景絕美。

明鏡盯著海平麵靜靜的看了一會兒,門外響起敲門聲。

“進。”

韓蜀推開門走了進來,他手裡提著食盒。

“大小姐,我給您送午飯來了,霄爺交代過您有忌口的,這是我自作主張給您選的菜,您看看喜不喜歡。”

“謝謝。”

明鏡指了指對麵:“坐吧。”

韓蜀小心翼翼的坐下來,大小姐不知道的是,霄爺怕她吃不慣外邊的飯,專門派了一個冉家的廚師跟著上了船。

明鏡打開食盒,有四個菜,香菇炒菜心,紅燒茄子、素白菌,杏仁豆腐,一道甜湯清湯雪耳。

“以後不用為我單獨開火,我和你們吃一樣的,撿些素菜就是了。”

“可是……。”

明鏡看他一眼,韓蜀立刻恭敬的回道:“是大小姐,我知道了。”

接下來明鏡慢條斯理的吃飯,她吃飯時通常不會說話,韓蜀也不敢說話。

明鏡擦擦嘴,拿著食盒起身,韓蜀立刻要接過來,明鏡淡淡道:“我不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韓蜀立刻縮回了手,眼睜睜的看著明鏡走進了衛生間,裡邊傳來水流聲。

韓蜀心想,這位大小姐真的和一般的千金大小姐不一樣,她有一種說不出的氣質,雖然她的神態總給人一種距離感,但卻讓人心底很是舒服,很願意長久的待在她的身邊,那是一種讓人心靈寧靜的力量。

仿佛在這漂浮的海麵上,心也有了皈依之所,不再彷徨無措。

很快,明鏡拿著洗乾淨的食盒走出來,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她對韓蜀說道:“坐下吧,我們聊聊此行的路線。”

韓蜀立刻換上了認真的表情,坐了下來,拿出一份繪製的十分詳細的海麵圖。

上邊大到一座島,小到一個樵石都標注的清清楚楚。

“到南溪島還需要多久?”

韓蜀想了想:“按照我們現在的航程,大概需要三天的時間,這次出行特地看好了天氣,應該不會有意外情況發生,所以我們還是能按照原來的時間到達南溪島。”

明鏡點點頭,手指在南溪島附近的一處三角灣點了點:“這個地方,要注意。”

韓蜀臉色鄭重:“小姐擔憂的是,這裡海匪猖獗,最愛劫掠商船,我們此行招搖,應該很難躲得過。”

麵前容貌姣美的少女勾了勾唇,窗外一縷陽光落在她的身上,整個人照耀著刺眼的光芒,韓蜀一時竟然恍惚起來。

“那就來好了。”清淡的語氣,卻透著說不出的豪爽。

韓蜀離開時,明鏡對他道:“把人帶過來吧。”

韓蜀神色一凜,點頭離開。

不多時,一個身材修長的年輕男子站在了房間門口,彼時,明鏡正坐在床邊喝茶,麵前擺著一本雜誌。

年輕男子怔了一下,嗓音嘶啞:“明鏡。”

明鏡扭頭,笑道:“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男子苦澀一笑,走了進來。

“我以為你把我忘了……。”話落他怕這句話會引起對方的誤會,就看到對方似乎根本沒在意,指了指對麵:“坐吧。”

倒了杯清茶放在他麵前。

“我答應帶你去找你的母親,便不會失諾。”

原來是自己想多了。

男子輕吐出一口氣,在明鏡的對麵坐了下來。

“我先前做了不少調查,這南邊的海麵上很不太平,海匪猖獗,咱們此行……。”

“冉家失蹤的貨船與這些海匪脫不了乾係,他們不找我,我還要找他們呢。”明鏡語氣淡淡。

江瑾辰並未因明鏡的話而放鬆半寸眉峰,甚至他更加擔憂了。

那些海匪、及其的慘無人道,根本是普通人所無法想象的。

明鏡沒有過多的聊下去,轉而問道:“江家安排好了嗎?”

江瑾辰點點頭:“祖母老當益壯,替我兜著,是我不孝……。”

“你是江老夫人唯一的親孫子,她不替你兜著又能替誰兜著呢,人生還長,以後多的是儘孝的機會,不要讓自己背負心裡枷鎖,除了拖累你前行的腳步,不會有任何增益。”

江瑾辰聽了她的話,再看那一望無際的海麵,心中藏匿多日的陰影仿佛忽然間蒸發了。

他不禁笑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時間過的很快,漸漸夜幕降臨,天際星月煌煌,海麵上倒映著星光的剪影,隨著大海的波浪,翻滾出粼粼的波光,靜謐籠罩著大海,無聲的震撼著眼睛。

明鏡洗漱過上床睡覺,一夜無話。

江瑾辰每日陪明鏡喝茶聊天,偶爾明鏡會給他講一些佛經,江瑾辰每每獲益匪淺,這段日子此後是他人生中一段永生難忘的回憶,即使年華老去,他也永遠記得少女溫柔從容的風姿和笑靨,值得他用一生去紀念和回憶。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這日傍晚就要到達此行的目的地,南溪島。

在過三角灣時,韓蜀一直非常警惕,就連江瑾辰都有些坐立難安。

偏生對麵的少女氣定神閒,“來,瑾辰,喝茶。”

江瑾辰忍不住站了起來,在甲板上來回踱步。

明鏡笑眯眯的倚靠在圍欄上,迎著海風,看海豚跳躍追逐著船隻,海燕低飛,有幾隻甚至繞著明鏡,一派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畫麵。

韓蜀急急走過來:“小姐,咱們的衛星捕捉到兩點鐘方向有不明船隻信息,根據傳輸回來的資料分析,船上配備有大量熱武器。”

這妥妥就是海匪團夥啊,要是對方一擁而上,真就危險了。

明鏡依舊不為所動,手裡拿著食物,一隻海燕停在她的手臂上,低頭啄著她掌中的食物。

明鏡抬手輕輕摸了摸海燕的羽毛,海燕沒有絲毫的反抗受驚,腦袋反而貼著明鏡的掌心蹭了蹭。

她淡淡的說道:“按照原定路線繼續行駛。”

韓蜀真覺得自己的心理素質跟大小姐比差遠了,就這份臨危不亂的鎮定,普通人哪個能做到,更彆提是個未成年的小姑娘了。

韓蜀離開後,江瑾辰走過來,剛還順從的海燕立刻受驚般飛走了。

江瑾辰尷尬的摸摸鼻子。

“明鏡,我們……。”

“他們是不會現在動手的,投鼠忌器罷了。”

江瑾辰立刻明白了:“是秋野郎。”

這個曾經的海匪頭子,還是有點威懾力的。

果不其然,傍晚十分,船隻順利抵達南溪島的碼頭。

南溪島是一個島城,這裡不歸任何國家所有,無人建設,也就相對落後很多,龍蛇混雜,大部分都是附近海域的海匪在這裡盤踞,還有一些占據總人口一半的土著居民。

在這裡,法律並不管用,對有的人來說,這裡是天堂,也可以是地獄。

有商船停靠在岸邊,自然引起了南溪島很多人的注意,當大家看到船身上碩大的冉字時,眼底露出了貪欲。

這是來自華國的商船,華國天高皇帝遠,這商船自然可以隨便劫掠。

大家暗中觀察著,橋板放了下來,一隊身材威猛的大漢分批走了下來,在大漢的中間押解著一個人,那人雙手被綁縛其後,頭上戴著黑色的頭套,看不見臉,完全是一副犯罪人的裝束。

這大漢足足有十二個人,這時候橋板儘頭露出一抹白,像一抹溫柔的月光灑落人間。

那是一個少女,她從容的走下橋板,那一刻,陰暗中,無數的目光中流露出不加掩飾的占有欲。

在這不毛之地,第一次有美色主動降臨,讓多少人熱血沸騰。

在她的身邊一左一右跟著兩個男人,但卻沒有人多看這兩個礙眼的男人一眼。

“小姐,這裡極其危險,您一定要注意安全,屬下定誓死保護小姐。”韓蜀目光緊盯著四周,壓低聲音說道。

“你顧好自己就是了,無須分神顧我。”

韓蜀緊張的摸了摸腰間,他很疑惑,小姐的自信到底源自哪裡?是無知者無畏、還是……

很快他就會知道答案了。

這裡並沒有高樓大廈,也沒有柏油馬路,隻有低矮的民房,坑窪的土路,但這並不影響這裡是一個美麗的地方,一切保持著最自然的模樣。

明鏡深深吸了口氣:“這裡的空氣真清新啊。”

她喜歡這裡。

商船隊在這裡有據點,做落腳之用,韓蜀沒走多遠就找到了,這據點不能離海岸太遠,萬一商船出了事,恐怕跑不及。

這是一座兩層小樓,算是這裡最豪華的居所了,房子周圍圍了一圈籬笆,園中長滿了荒草。

韓蜀走過來說道:“小姐,咱們的據點被人占據了,我去把他們趕走。”

明鏡笑著擺擺手:“我們一來就把人趕走,多不合適。”

韓蜀困惑的皺眉:“小姐……。”

不把人趕走,他們住什麼?

明鏡掃了一圈,不是帶的有帳篷嗎?以天為被,以地為席,就挺好。”

韓蜀隻能照做,吩咐四人去船上抬帳篷。

明鏡繞著周圍走了一圈,韓蜀走上來低聲說道:“那艘船在岸邊停靠了,果然是衝著我們來的。”

“等會兒、把人不小心放了。”

韓蜀瞪圓了眼睛:“小姐……。”

這不是放虎歸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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