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1 / 2)

盲妾如她 法采 15023 字 3個月前

俞姝傻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她那位“夫君”,已經把金易名抽得跪地求饒。

聽著破空的鞭聲和落在皮肉上的聲音,俞姝暗暗解恨。

那金易名一心隻想著自己的利益,先是故意賣了北海給魏家的藥材,讓遠書無藥可用一便迫使她嫁給皇商;

後來又被魏北海發現反咬一口,使錢讓衙門扣著人不放;

再後更是趁著魏北海醉酒激怒與他,導致魏北海受傷,借此要挾讓楚遠書嫁人。

眼下還賊心不死想要闖詹家的馬車搶人,不過就是捏住了五爺厭惡妾室這樁事,肆意妄為。

比仗勢欺人更罪加一等!

幾鞭子抽下來,金易名從嚎啕大叫到奄奄一息。

五爺甚少動用私刑,連文澤都看愣了。

五爺身形高挺站在金易名眼前,隻說了一個字。

“滾。”

金易名自知理虧,更知這京城,哪怕進了皇城,也是詹五爺一手遮天的地方。

他連滾帶爬地叫了人跑了。

俞姝忍不住呼出一口惡氣。

她第一次覺得,那位五爺來的這般得及時。

五爺瞧了瞧自己的妾。

原來她是真的動怒了。

他看著她,不甚紅潤的唇緊抿著,微微有些向下的弧度。

他心頭動了動。

剛要說什麼,楚遠書著急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來,接著,魏北海撐著自己挨了打的身子從詹府的馬車上下來。

五爺瞧見了他,魏北海亦是。

他喘著重氣,“五爺,許久不見,今次多謝了。”

他滿身的酒氣未退,人也被打得鼻青臉腫。

在來此之前,五爺已到過酒館,關於魏北海和他的妾的言語,他也借彆人之口聽到了。

他猜出了幾分,亦是沒想到當年魏北海傷的這麼重。

他看著渾身是傷的魏北海,心中五味雜陳,明明是最親近的表兄弟,卻在同一城中早已於人海斷了聯係。

他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卻見魏北海向前一咳,嘴角出了血。

“北海,你怎麼樣?是不是金家的人打你太重了?我這就去叫大夫來!”

楚遠書臉上掛滿了眼淚,用了半個夜間化好的新娘妝容,早已花的稀裡糊塗。

她不在乎,魏北海卻拈起她耳邊零落的碎發,替她挽在了耳後。

“我沒事,挨了幾拳頭而已......”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跟她這樣溫柔地說過話。

楚遠書怔怔地看著他,眼淚決了堤一樣地往下流。

“北海?你不趕我走了?”

她小心翼翼地問,魏北海眼角落下了淚來。

他的姑娘吃儘了哭,他什麼都不能給她,卻還要再□□她的心嗎?

“我不會再趕你走了,可是我......怕你嫌棄我......”

話沒說完,楚遠書伸出手抱住了他,她靠在他胸前,反反複複地搖著頭。

“不會的!不會的!我從來就沒有嫌棄你......你怎麼就不肯相信我呢?”

她貼在他的心口,原來從不曾遠離。

魏北海在姑娘委屈的話語中,擦掉嘴角的血,捧住她的臉,如蝶般輕柔地,將一個吻停在她額頭。

街巷裡吹吹打打的儀仗樂聲停了,整個巷子裡,隻有他們彼此之間深深淺淺的呼吸聲。

“北海......”

“遠書,我三書六禮、八抬大轎,再娶你回家,好不好?”

魏北海說著,還是忍不住難過,“可我都不能給你一個孩子......”

“沒關係!沒關係!”他的姑娘抖著嗓子,抱緊了他,“隻要我們兩個在一起就好!”

話音落地,巷口裡隱隱有了不少抽泣聲。

俞姝什麼都看不到,但她記起了賈島的那首《寄遠》。

她喃喃,“魚飛向北海,可以寄遠書......”

指腹為婚、青梅竹馬的他們,最終沒有離開彼此。

巷口的啜泣聲重了重,俞姝想把自己的白絲帶解下來,濕/漉/漉地貼在眼皮上不舒服。

隻是她剛伸了手,就有人幫她從後麵解開了係帶。

她抬頭“看”過去,男人用微帶薄繭的指腹,輕輕擦了她的眼角。

男人熟悉的氣息環繞了過來,伴著輕輕的歎氣聲。

“彆落淚,你的眼睛還得仔細養著。”

他語氣中的小心和前些日的抗拒全然不同,俞姝怔了一怔。

魏北海和楚遠書走了過來。

“此番多謝五爺,也多謝韓姨娘了。”

楚遠書上前拉了俞姝的手,拿了自己的帕子給她,“我這帕子有些濕了,韓姨娘不嫌棄用就好。”

俞姝忍不住抿著嘴笑了,她說“不嫌棄”,收了下來。

五爺看著他的妾,這一刻,她身上如堅冰一般的冷淡疏離,如同被春風拂過,儘數化為溫柔......

魏北海也上前一步,卻是給俞姝正經行了一禮。

他身上的酒氣不知何時散了。

“姨娘兩次三番為了我的事情奔波,這次又及時點醒了我。若不是姨娘,我與遠書恐怕就......姨娘眼睛雖然不好,可卻把世事人心看得明白。”

楚家門前的紅綢輕搖,他的聲音輕了幾分。

“姨娘說站在愛的人的立場上,用她的方式替她著想,才是真正的愛意。我今天才算明白。”

他說著,目光落在了俞姝身旁的男人身上。

五爺微怔,聽到魏北海又開了口。

“姨娘說自己不曾或許也無法擁有這般愛意,可我希望,有朝一日您也可以擁有。”

五爺在這話中,低頭看住了身邊的女子。

濃密的羽睫上有幾滴散落的晶瑩淚珠。

她雖眼盲,可並未被這濁世侵染,她看得見一切,能看得懂複雜的人心和這紛亂的世事。

他突然知道自己為什麼不能從她身上錯開目光了。

或許從那天她在他窗下靜靜而立的時候,早就已經注定。

魏北海跟她行禮,她不敢領受地回了禮,說自己當不得。

他卻默默記下了那句話。

愛意,是站在她的立場上,用她的方式為她著想嗎?

......

楚家立刻就把聘禮退了,門房著急忙慌地把門廊上的紅綢解了下來。

“我家姑娘不嫁了!”

那口氣,比辦喜事還喜慶。

沈氏找了過來,見到自己的兒子,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隻是在看到北海和遠書牽著的手時,眼淚落了下來。

魏連凱也到了,從前他們夫妻怎麼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在突如其來的一天,有了答案。

原來他們的兒子沒有變壞,他隻是誤入了歧路。

那夫妻二人也上前跟俞姝道謝,沈氏再見這位姨娘,真想把自己所有最好的東西都送給她,這樣恐怕都難表謝意。

俞姝有自己的私心,並不敢領受這般重的謝意。

倒是一旁的五爺,突然開了口。

“今次之事,其實是我之過。不然似金易名這般人,不會欺到魏家頭上。”

他道了歉,魏連凱夫妻皆是震驚。

連一旁的俞姝也驚訝了一時,她是看不到那五爺是何表情,但在他的口氣裡,聽到了濃重的歉意。

“過幾日恰有太醫到國公府給老夫人例行診脈,若是方便,可帶著北海同來。宮中的太醫還是有些尋常大夫不夠精通的本事。”

巷口無人說話了。

魏連凱夫妻與北海遠書,都訝然不知所措。

還是沈氏當先反應了過來,“多謝五爺!多謝五爺!”

五爺淺淺應了一聲,“不必了。”

魏連凱在這時開了口,他臉上儘是複雜神色,看著自己位高權重的外甥。

“當年可能確實是我們弄錯了,讓五爺剛進國公府便被人恥笑。五爺不記前嫌,我也心安了。”

五爺一時沒有言語。

半晌,道了一句,“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以後魏家好生在京城做生意,我想旁人不會再為難。”

有他這句話,被打壓多時的魏家,像是卸下了肩上巨石一般。

但五爺也未在多說,同俞姝道,“回府吧。”

他沒有返回他的馬上,反而同俞姝一同坐了馬車。

薑蒲和薛薇本來也想上車,但俞姝的馬車並不大,有了五爺大馬金刀地坐在那裡,兩個丫鬟也不敢上車了。

車裡沒了旁人,車夫還沒給國公府的正主打過馬,戰戰兢兢地掉頭,小心翼翼地吆馬回府。

馬車吱吱呀呀地走在京城的街道上,車輪發出咕咕嚕嚕的聲音,路邊儘是清晨嘰嘰喳喳的叫賣,俞姝迷迷蒙蒙地不知道把她擠在小角落裡的五爺,要做什麼。

她不說話,五爺卻跟她說了起來。

“阿姝,”他叫了她,“多謝你。”

俞姝眨了眨眼,“五爺是說......魏家?”

他“嗯”了一聲,“魏家確實沒我想得那麼糟糕,你是對的。”

話音落地頓了頓,俞姝莫名屏氣凝神。

下一息,她切切實實地聽見他說,“我不該同你發火。阿姝,對不起。”

他在道歉。

定國公詹五爺在跟她道歉。

俞姝睜大眼睛“看”向他,可惜眼前隻有一片昏暗,在昏暗的邊邊角角裡,透著些許淺淡的光。

可她的手突然被人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