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1 / 2)

盲妾如她 法采 13973 字 7個月前

城西北的六角亭裡起了火。

一整頭鹿被架在火上烤著,煙火十足,香氣彌散。

天上飄著時有時無的雪花,亭外寒風凜凜,亭內溫暖如春。

俞厲在這一刻裡,仿佛回到了某年寒冬臘月,他還是袁王手下小將,被派出去帶兵打仗的時候。

那一場不過是個剿匪戰事,但卻是他頭一次全全掌控的作戰。

衛澤言是他的軍師,替他出謀劃策,封林是他近身侍衛,與他並肩作戰。

三人相依相伴。那一場仗他們贏了,剿了土匪的老窩,發現了一隻宰好的、冰封放置的鹿。

那會天已經黑了,早走也是黑,晚走也是黑,他乾脆讓麾下士兵暫時在土匪窩裡歇上一宿。

那一宿,他們烤了鹿,喝了酒,咋咋呼呼鬨到了半夜,然後仰頭呼呼大睡了一場。

風雪緊了緊,俞厲看著眼前的亭子,封林跑出來招呼他,在風雪裡喊著。

“王快過來,鹿正烤好了!”

俞厲在呼喊聲中腳步輕快了一時,快步就到了亭子裡。

他解了披風,封林遞了手巾給他。

他看了一眼烤鹿,那鹿個頭十足,像極了他們在土匪窩吃得那一隻。

“這是哪來的鹿?”

有人笑著回答了他,“回來路上射的,這會剛烤好。”

他說著,用刀子割了一塊最緊實鮮嫩的給了他。

俞厲接過來的時候,看到了對麵人的臉,那人淡淡笑著看著他。

他接過穿肉刀子的手頓了一頓,“你怎麼這會回來了?”

他問了眼前的衛澤言。

衛澤言並不著急回答,將那刀子和肉都放到他盤子裡。

“隻許王回俞地過年,不許我也喘一口氣?”

他說都安排好了,“我不過回來鬆快兩日,看看你們罷了。”

俞厲沒回應,多看了衛澤言兩眼。

衛澤言臉上帶著笑,並沒有因俞厲當頭的問話,便不樂意了,反而顯得十分寬和。

氣氛怪異了一時。

封林連忙在這個時候插了話進來。

“咱們三人許久沒這般消遣過了,難得有忙裡偷閒的時候,都鬆口氣吧。就當是回到從前的日子裡去了。”

隻這一句話,俞厲便不再多言了。

衛澤言烤著鹿,封林倒了酒,亭子外麵的風雪刮不進來,火爐子裡的火更加旺了。

俞厲一碗酒下肚,吃起來鹿肉,恍惚還真就回到了當年。

他有一肚子的話想問衛澤言,問他是不是揭發了他妹妹,陷妹妹於死地?

問他到底是不是江西衛氏的人,衛氏為何不知道他?

問他在自己身邊這麼多年,輔佐他到如今,到底想要得到什麼?

他拿衛澤言當兄弟,出生日死的兄弟,衛澤言又拿他當什麼?

但在酒肉火氣之中,他不想破壞了這恍若昨日的氣氛。

俞厲一碗酒一碗酒地喝下去,酩酊大醉而歸。

自從位置一日比一日坐的高,他已甚少有這般時候了。

孟爾鳳被他這醉了酒的模樣嚇到,便是成親那日,俞厲也不曾這般醉過。

翌日俞厲醒了,孟爾鳳送了解酒湯過來。

“王昨夜睡得可好?喝酒本是快事,王怎麼喝紅了眼眶?”

俞厲怔住。

“我紅了眼?”

孟爾鳳聲音小了些,瞧了瞧俞厲,“王是因為衛澤言的事嗎?他回來做什麼?”

“不知道,沒問。”

孟爾鳳詫異,但想到俞厲這般性情,估計也是不好開口。

她道,“那江西衛氏的人就快要來了,興許是衛澤言聽了風聲回來的吧?”

俞厲沒說話,以衛澤言的性子,這個時候回來肯定不是隨隨便便。

或許因為衛氏,也或許因為詹五來了......

俞厲吩咐了孟爾鳳,“衛氏的人來,先不要聲張,等我先見了再說。”

孟爾鳳立時道好,不過她又問起來,“也不知衛軍師到底是何身份?又為什麼欺瞞於王?”

她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看了看了俞厲。

“不過不管怎樣,若是他欺瞞了王,王便不能似從前那般儘信他,事事都交給他了。”

俞厲沒有反對,顯然是默認了,孟爾鳳不由地又說了兩句防著衛澤言的話。

其實她同衛澤言倒也沒什麼過節,當初俞厲要聯姻,她想做這王後,衛澤言是力挺的。

但是衛澤言在俞厲身邊大權緊握,連她父親兄長想要插一插手都不容易。

她兄長亦能文能武,雄才大略不輸任何人,但兄長欲去對戰朝廷的戰事中,立一番功勳回來,讓孟氏不再完全作為王後娘家而存在,但衛澤言怎麼都不肯。

衛澤言不肯,兩次三番地阻撓她兄長立功。

不就是怕兄長分了他的權嗎?

這次衛氏之事,可是哥哥專門去了一趟江西打聽之後,動員衛氏族人前來的。

他們到底要看看,衛澤言是個什麼身份!

揭了衛澤言的身份,王便不能再儘信他,這才是他們孟氏的機會。

孟爾鳳趁著俞厲喝醒酒湯,又同他說了幾句衛澤言的可疑之處,甚至提及了自己未嫁給俞厲之前,在虞城外麵突然遭遇朝廷俘虜逃跑,雙方打鬥起來的事情。

“......這些事情裡,總透著奇怪!”

俞厲愣了一下。

“那是初提招安時的事情吧?”

孟爾鳳說是,“正是那時。”

俞厲在這答案裡,又陷入了神思。

*

日子一晃到了上元節。

暮哥兒穿了大紅色的小錦襖,俞姝在他的小啾啾上係了紅絲帶。

小人兒蹭了蹭娘親的手,然後撒了歡一樣跑了出去。

村子裡的人家都準備接班去城裡看燈,暮哥兒也想和小夥伴們在一起,俞姝和五爺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兩人親自抱了孩子,又讓仆從把家裡的馬車都調出來,帶了村子裡要去看燈的人一道坐車過去。

村裡的孩子哪裡坐過這般馬車,一個個稀罕得不得了,再瞧著被爹娘抱在懷裡的暮哥兒,再沒人敢說他彆爹娘撇下拋棄,反而都用豔羨的目光看著他。

戰事頻繁,便是上元節也不如從前。

但暮哥兒年歲小,又是第一次來燈會看燈,一雙眼睛咕嚕嚕一直轉,各式各樣的花燈目不暇接。

五爺把小兒放到了自己肩上,俞姝擔心孩子,一直扶著他的後背。

暮哥兒顧不得看花燈了,神氣起來。

他的爹爹是最高的爹爹,他的娘親也在爹爹身邊扶著他!

小兒高興,做爹娘的如何察覺不到?

五爺空出一隻手來攬了俞姝的腰。

“阿姝跟緊我,莫要被拍花子拍去了。”

俞姝笑,“五爺說什麼呢?我又不是小孩子。”

但男人回頭看了她一眼。

在川流的人潮中,在漫天的花燈下,他悶聲悶氣。

“可阿姝是丟過的人,我很擔心。”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她的眼睛。

俞姝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從崖邊到彆院的三年,她一直都沒有見他,整整三年,她都以為他還留在朝廷。

直到他出現,直到他親口告訴她,他沒有。

她才曉得一切都是誤會,皇上趙炳金口玉言的不是真的,就如同同意招安也不是真的一樣。

但有一人的心是真的,隻是她在百般危機的形勢下,她沒有辦法,她不敢冒險地去相信罷了......

俞姝輕輕覆了他的手。

“五爺,我不會再丟了,還不行嗎?”

男人看住了她的眼睛。

“你說的可算數?”

俞姝無奈,又在酸中品到一絲絲甜。

“自然是算的。”

男人看住了她,四目相對,夜空月明星稀,人間燈火通明。

暮哥兒在這時指著前麵的街巷歡喜地叫嚷了起來,

“爹爹,娘親,那邊的花燈,更多更亮,快過去吧!”

他的爹爹和娘親,在彼此的目光中笑起來。

他們異口同聲地允了他。

“好。”

“這就去。”

......

俞地邊境。

燈節那日,戎奴派小股隊伍,試圖趁著中原燈會,突襲俞地邊境,被守衛城池的林驍提前防備,阻了回去。

但戎奴已有東襲之意,大舉來犯也是早晚之事,竟同詹五爺所猜測一般無二。

他們得信之後,不敢再耽擱,帶著暮哥兒離開了田莊,返回了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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