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1 / 2)

這一幕到了旁人的眼中——比方說楊桃,就是眼睜睜地看著黎爍明明隻是在魚人耳邊說了兩句話,它就青白交加地變了臉色,乃至於一言不合就哭了出來。

“厲、厲害啊,”她不禁驚歎道,“啥時候我也能有這手段。”

連顧淺也點點頭,好奇地多問了一句:“你說的什麼?”

可能是錯覺,她總覺得魚人看她的神情更驚恐了——如果那雙死魚眼還能瞧得出眼神的話。

黎爍聞言,下意識重重乾咳了一聲。

——說是不可能說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說的,不然是找死啊!

門外又有喧嘩聲近了,但與其說是之前那群人去而複返,聽著更像是新來了一撥人,在挨家挨戶地敲門進去排查情況。

“果然來了。”

顧淺呼出一口氣,她之前就在想這情況是遲早的事。他們挾持走魚人,鄭哥和那個中年人隻是被打昏在中央控製室,進去查看的村民很容易就能在他們嘴裡聽說究竟發生了什麼。

“就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搬救兵過來……”

“……不會。”

突兀響起的聲音讓在場所有人一愣。

到底是混血,魚人的吼聲雖在嘶啞中透著一股子古怪的尖銳,嗓音也同樣惹人不舒服,但還保留著人類的聲帶,吐字尚且清晰。

它垂著腦袋,在蒸汽塔裡的囂張早就消失不見,這會兒看也不敢看顧淺。

“他們不會輕易驚動老祖宗的,害怕它們發火,”它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悶頭說道,“之前是因為我馬上要回海裡了,過去傳個話會多多少少賣點麵子。現在我不在,應該暫時還不敢叫它們過來。”

顧淺才想起來,生活在海底的怪物們長生不老,對這些村民來說可能已經是不知道多少代以前的祖宗了。用這個角度想想,它說的八成是真的。

“你們……真是當初這兒的村民跟它們繁衍下來的?”

一聽到她的聲音,魚人瑟縮了下,然後才反應過來地點點頭。

老陳喝了點水,緩過那股氣虛的勁兒,咬牙切齒地問:“那把我關起來吊在那裡又是為什麼?”

魚人明顯很是心虛,它給出的答案跟老陳當初隱隱約約聽說的相差無二。

“為——為了祭祀。”

“我們部族流傳著一個傳說。”它吞咽了下,結結巴巴地招認道,“當有一天魚群離開,寒冬降臨,它就要醒了。”

顧淺一愣。

……這話怎麼聽著有點耳熟?

她嘴巴微張,很快就在腦海裡搜刮出了這既視感的來源。

——她在那艘海盜船上也聽到過!

那個叫張保的船員曾經提到過,他們船上有個神神叨叨的家夥也總嚷著類似的話,還說這是自己村子裡的傳言。敢情那家夥原來是這裡出身的。

“它?”楊桃問,“‘它’是什麼?”

原以為這也能從魚人嘴裡問出來,卻見它搖搖頭,一張長相古裡古怪的臉上也滿是糾結。

“這傳說太久了,比我們活得最久的長老還要久。”魚人嘟囔道,“我也隻知道它沉睡了很多很多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可能是某隻足以掀翻陸地的巨大海怪也可能是彆的。除此之外,長老們傳下來的口信是……據說隻要我們在它醒過來的前夕,用活人和世代傳下來的信物舉行祭祀,到時候就可以求得它的寬恕,免受波及。”

“所、所以……”

它硬著頭皮往下說。

“所以你們就在外麵到處找遇險的人,”顧淺替它說了下去,“再把他們帶到這裡。”

這時候再回味起鄭哥領她倆參觀說的話,就頗為耐人尋味了。那個咬重了讀音的“責任”,原來是說當活祭的責任。還有所謂的“讓大家放鬆的慶典”,恐怕於當地村民是如此,對外來者就是死期了。

既然如此,彆怪她下狠手,怎麼著也得讓這些家夥吃點苦頭才行。

“信物在哪兒?”顧淺抬起頭,笑盈盈地問。

殊不知這個笑容就把魚人嚇了個夠嗆。

“不清楚,這個我真不清楚!”

它連聲說,生怕她真像黎爍說的那樣要用什麼非常手段來逼供,脫口而出道:“這個不在我管轄範圍內,彆人可能會知道得多——”

意識到自己一個嘴瓢把同族賣了個徹徹底底,魚人悔恨地閉上了嘴,可這已經來不及了,它眼睜睜看著顧淺若無其事地起身走到窗前,趴在窗沿上瞧著外邊的狀況。

挨戶清查的村民三三兩兩地分成幾隊,眼瞅著也快到了他們這兒。

夜裡的氣溫比白天還要低上好幾度,也許是已經做好了徹夜搜查的準備,他們都跟那支探險隊一樣裹得嚴嚴實實,防風帽和圍巾一戴,根本看不清楚誰是誰。

顧淺心下有了決斷。

最快打聽到消息的辦法,永遠是混入敵人內部。

“你們怎麼想?”她轉頭問。

楊桃惦記著結束後的表現分,理所當然地沒有什麼意見。但老陳遭了這好幾天的罪,雖然有幾分氣不順,更多還是心下惴惴地打起了退堂鼓,想的是早逃出去早了事。黎爍介乎於其間,他托著下巴思索了數秒。

“逃是沒法逃的。”

他開口道:“這片海底下都是他們的地盤,不做個了斷早晚被追上。”

一句話正中紅心,老陳再沒了退縮的理由,他滿頭冷汗,“那那——那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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