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真不怪楊桃當初有那樣的誤會。
且不說顧淺那時候把蒸汽塔的守衛們綁成一串土豆的做法,單是如今在拜雍公卿錯身而過的同時給對方套上麻袋的手法, 旁人居然能生生地看出幾分謎一樣的嫻熟來。
她把麻袋套得那叫一個穩準狠, 一人多高的袋子正好罩住了拜雍公卿的上半身。這種做法的精髓就在於趁對方蒙圈的時候先下手為強, 讓被麻袋阻礙了視野和聽覺的目標無法分辨得出敵襲來自何處。
季晉華被它足足攆了大半個小時, 狼狽到了極點, 此時此刻終於有了一雪前恥的機會, 他仰起脖子, 千言萬語隻彙成揚眉吐氣、擲地有聲的一個字——
“打!”
拜雍公卿的腦袋還罩在麻袋裡,猝不及防就挨了他們的好幾下拳腳。它悶哼一聲,忙亂之下也乾脆放棄了防衛,抓著袋子兩頭就用力往外扯去。
“呲拉——”
麻布斷裂, 可對方就像是掐準了這個時機, 在拜雍公卿眼前終於恢複光亮的那一瞬,它眼睜睜地看著對方的拳尖直衝著麵門而來!
它回防得足夠及時, 用胳膊擋下了顧淺這一擊, 饒是如此也依舊被震得後退半步。
但顧淺根本不可能就此罷手,她轉頭便又是一記迎麵過來的掃腿, 拜雍公卿這下避猶不及,電光火石間的權衡之下作出了損失最小的選擇。隻聽一聲清脆的斷裂聲, 拜雍公卿戴著的牛頭麵具被硬生生踹斷了左邊的那根犄角。
骨角骨碌碌地滾落, 她用力大得以至於拜雍一度覺得自己聽到了頸椎關節扭動的響動,它在兩米外落地, 半蹲著一下下地喘著粗氣。
細長的手指重新握緊長矛,拜雍公卿再次站了起來。
“我猜, ”它道,“列烏維斯已經死了。”
鬼族的嗅覺那麼靈敏,一早就聞得到那家夥的氣息已經不見了,要是它猜得沒錯,下手的就是這後來的三人之一。而其中最有可能的人選——
拜雍的目光定格在了顧淺身上。
“不錯。”
顧淺說:“是我乾的。”
“怎麼樣,”她問,“要殺了我嗎?”
“列烏維斯,還有吉斯……”
拜雍公卿恍若未聞,若有所思地低低出聲。
它們兩個的氣息都消失了。
所以——
它作為狩獵場之主,怎麼會允許有人在自己的地盤上作亂,必須得好好清算才行。
它手腕一轉,顧淺眼尖地瞥到這動作,立時向後躲過了霍然刺來的長矛。
趁著這衝勢,顧淺再度閃身與拜雍公卿擦肩而過。後者同樣沒有錯過她一舉一動的動向,長矛虛晃一著,就要向著她的方向劈砍下來——
——沒扳動。
拜雍公卿愕然回首,卻見顧淺隻衝它挑眉一笑。
她兩手緊緊攥住了長矛的木杆,讓它根本沒法再移動分毫,緊接著,使勁一折!
“哢嚓!”
拜雍公卿:“……?!!”
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武器被對方徒手拆成了兩半,恰逢此時,橫裡又插進來一道槍聲!
周德如還保持著射擊的姿勢,高速旋轉的子彈鑽上拜雍殘損的牛頭麵具,刻意配置的彈藥固然沒法破壞鬼族的麵具,但這一下已足以乾擾拜雍的注意力。
它條件反射地避開了下一發子彈,一扭頭卻發現顧淺的拳頭已是近在咫尺。
“——?!!”
它穩穩當當地吃了這一下,麵具碎得遠比列烏維斯大公那時還要徹底。身體隨著衝擊向後飛去,在遍布石礫的路麵上翻滾了好幾米才堪堪停住。
長袍也被磨破了,拜雍公卿已然不複一開始的運籌帷幄。
這一記重拳幾乎打歪了它的整張臉,等它再艱難抬頭,再等待它的唯有黑洞洞的槍口。
砰——
不行。
意識模糊之際,隻有這個念頭還清晰地留在拜雍公卿的腦海裡。
這裡是屬於它的狩獵場,好不容易才開始真正的“狩獵”——
鬼的身體向前傾倒,泛黑的鮮血自彈孔中汩汩流出。拜雍明顯還想再掙紮,可惜已經沒有半點機會了。
“唔。”
顧淺聳聳肩,“誰讓你是在列烏維斯之後輪到的呢?”
這也正是她堅持得分彆引開它們倆的原因——她沒辦法同時乾掉它們兩個,但如果先做掉其中一個,有了潛力值的獎勵,再乾掉另一個也會變得輕鬆得多。
唯一的不妙之處是可能因為在殺死列烏維斯後,乾掉拜雍已經被判定為了是在她實力範圍內的事,這次就再沒有硬幣掉落了。
顧淺“嘖”了聲。
季晉華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她乾翻一隻鬼,情不自禁地就要鼓起掌來。幸虧這時聽見身後遠遠地傳來吭哧吭哧的跑步聲,硬是給忍住了。
四人齊刷刷地回過頭。
鼴鼠男在這上的體力自然比不上可以連跑半個多小時不歇氣的季晉華,他明顯也被這一路上坍塌得不成樣子的廢墟嚇壞了,氣喘籲籲地尖聲問:
“怎怎怎怎麼回事?!我在地底下就感覺上頭在晃,到底出了什麼——”
看到地上那具屍體的刹那,“事”字被他連著舌頭一起吞了回去。
這都用不著問了。
鼴鼠男驚恐地瞧著涼了的拜雍公卿,再看看那幾人,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不在的時候出了什麼樣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