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恨地一跺腳,神情複又陰鶩下來,頭也不回地走回角落生悶氣了。顧淺早料到了他這態度上的變化,因此也不怎麼出乎意料。
她也完全猜得到,要是真遂了他的願把童謠書還他,這人乾的事八成第一是逃跑第二就是打擊報複。他的能力毀了又很可惜,就先這麼拘著好了。
“那個……”
姑且不去管翻不起多大波浪的童謠,顧淺想起什麼,“我記得那飼養監是叫……伊莎貝拉?她不是要去把事實告訴那些孩子嗎?怎麼樣了?”
她這麼一說,周德如也想起來了。
“又來過一次,”他連忙說,“她說等你回來——”
顧淺:“啊?”
正巧這時,門口就有個有點熟悉的嗓音輕巧地接過了這句話:“等你回來,有個人想見見你。”
都不消轉身,顧淺便聽出這聲音是屬於誰的。
伊莎貝拉半倚在門邊,她的神情出乎意料地溫和,圍裙後投下的陰影似乎比之前要更多出一點。
“怎麼樣,”她望向顧淺,“要考慮看看麼?”
顧淺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既然這位飼養監現在和他們是合作的同一立場,怎麼著也不會有什麼壞處,乾脆點點頭。
伊莎貝拉回過頭。
“進來吧,”她道,“艾瑪。”
在裙子後麵探出頭的是個瞧著最多也就剛過十歲的小女孩,碧綠的眼睛一眨一眨,橙色的卷發到處翹起,見到他們就咧開了個大大的笑容。
“大家好。”
她開朗地自我介紹道:“我叫艾瑪。”
坐滿了人的控製室裡,一時竟然誰都沒有出聲。
有點不可思議,顧淺想,按道理說她才剛剛知道自己迄今為止都是作為供給怪物的食物被養育至今,連一直疼愛他們的養母都是幫凶,遭受的打擊換成常人壓根難以想象,居然能這麼快就振作起來。
不過嘛,這股樂觀勁兒——她用餘光瞥了眼還氣急敗壞地蹲在牆角的差不多年紀的某人,總比那家夥好多了。
她挺好奇對方的想法,有些話當著飼養監本人的麵問就有點不太方便了,顧淺看向伊莎貝拉,“我不知道你能不能——”
根本用不著她把話挑明,伊莎貝拉自己就已經明了了個中含義,她微微地笑了笑。
“沒關係,我本來也沒有打算旁聽。”她轉過頭,叫了聲“艾瑪”,“我就在不遠的地方等你,到時候直接來找我。”
小女孩也乾乾脆脆地應道:“好!”
如果忽略掉她們今天之前還是飼養監和食用兒童的詭異身份,兩人現在揮手作彆的模樣還真像一對感情甚篤的母女。明明本人都沒怎麼介意,控製室裡的幾人卻難免多多少少有點違和感,周德如瞧著伊莎貝拉走遠。
“那啥,”他問,“小姑娘,你確定你知道……”
艾瑪正在忙著掩上門,聞言回頭道:“嗯,我知道!”
季晉華到底也忍不住了,他有點遲疑地開口:“那你怎麼接受得這麼——”
“不,”艾瑪輕快地打斷了他,“其實很難接受。”
“但是,至少媽媽現在不是和我們站在一邊嗎?”
“哥哥姐姐也應該是值得信任的,我相信有你們在這座農場是不會再隨隨便便出什麼事的,剩下的兄弟姐妹們安全也能得到保障。”她真誠地笑道,“多謝!”
嘴裡這麼說,艾瑪的目光還是落在了顧淺那邊,想來是伊莎貝拉也告訴了她作用更多是起在誰身上。
冷靜樂觀,思路清晰——顧淺意識到伊莎貝拉之前的自信果真不是空穴來風,他們的猜測也是落在了實處,能在這個農場長到這麼大的孩子自然有著他們的過人之處。
“家裡還有像你一樣的孩子嗎?”顧淺問。
“像我一樣是……?”艾瑪茫然道,“我的朋友倒是都很厲害。”
“怎麼說……”
她笑了一聲,“我有點放心了。”
艾瑪:“誒?”
顧淺卻沒回答她的疑問,隻是把自己的想法存在了心裡。
不比上個全是因為利維坦蘇醒才麵臨末日的世界,這裡怪物滿地跑,固然有那麼幾個最危險的家夥,但危機卻沒有明確地指向誰。
他們隻能待三十天,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不管如何也無法改變這是場持久戰的事實。
人類總是要靠自己站起來的。
有艾瑪他們在,未來就不至於太糟。
“晉華,小顧,”她和季晉華的注意力都還集中在艾瑪這邊,忽聽周德如道,“你倆過來看一眼。”
他不知什麼時候趴在了控製台前,正盯著一小塊屏幕不放。
他們之前把這裡各部分的功能都摸了個七七八八,顧淺一眼看出那裡連通著的是橋那頭入口處的監控。
說是監控,其實隻能拍到對麵公告欄旁邊的一小塊地界,主要還是用來識彆身份的。他們之前由童謠帶著輸密碼,守衛察覺到不對就直接打趴下,連驗證這一環都省了。
此時此刻,有誰正站在監控前。
“這些家夥行動得還真夠快的,”季晉華皺眉道,“這麼快就得到消息了?”
“不止。”
顧淺若有所思地眯起眼,拉近了鏡頭。
她看清楚了。
雖然後麵那倆龐大的身影說明了它們的種族,但站在最前頭的居然是貨真價實的人類。
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沒有任何條形碼,衣著乾淨整潔,看樣子,這位可不是食用人。
“看來把那些家夥留在那兒還是有點用處的,”她道,“要是我沒猜錯,可能暫時放棄了強行攻打的打算——”
現在派人來跟他們談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