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希望你待會兒還能這麼想。”
不是能不能這麼想,顧淺想,而是以他們現在所處的劣勢,必須要這麼想。
仿佛迎合他的話一般,就在聲音落下的一瞬間,本已或多或少穩住平衡的幾人腳下又都晃動起來。搖晃越發劇烈,顧淺望向地麵,理應是堅不可摧的石磚——連體型龐大的利維坦也沒能對其產生任何影響——此時竟自發現出了一條條裂縫,縫隙蛇蜒般的延伸加寬,然後,終於連接在了一起。
磚麵應聲而裂!
強烈的失重感中,顧淺隻看得清另兩個方塊之中也是同樣的境況。視野旋即陷入一片黑暗,不過這墜落也並未持續得太久,在某個節點處,無形的空氣似乎輕輕阻隔了她一下,讓她得以稍微調整姿勢,在隨後接觸到“底端”之時平穩落地。
甫一接觸到地麵,顧淺就迅速地直起身。她抬頭望去,眼前的走廊說明不明說暗不暗,但已足夠視物,也夠她看清不遠處釘在牆上的銘牌。
——炙熱與荊棘之間。
顧淺:“……”
這什麼鬼東西?
可她也確乎從空氣中覺出了一股難言的悶熱感,簡直就像地板下方架著烈焰在炙烤一般。
顧淺瞥了眼腳下粗糙又柔軟的地毯,那猩紅黏膩的色澤也同樣給人平添了幾分燥熱和壓抑,灰暗的牆壁上參差不齊地貼著開裂翹起的壁紙,連其上間或斑布著的意味不明的線條也都是灰綠色的。
之前本該就站在她麵前的NO.1此刻也不見蹤影,身後就是走廊儘頭,她左右環顧了一圈,看到不遠處的拐角,思量許久還是沒急著先往那邊走去,而是伸手去推了最近的那扇門。
手剛搭上銅製的金屬門把,顧淺登時眼皮一跳,她近乎是完全在第六感的作用下鬆了手——緊接著便看到布滿倒刺的荊條一眨眼的功夫就自把手上彎彎繞繞地憑空生長出來,將它纏得沒有一點任人觸碰的餘地。
……要是她鬆手得再晚點,被纏住的可能就不止是個門把手了。
而哪怕接觸時間隻有短短的一瞬間,她也能感受到金屬上傳來的隱約熱度,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空氣的熱度還在節節攀升,如果把這走廊容納的空間看作一個整體,簡直就像有什麼在不斷加熱著這偌大的“器皿”——包括裡頭的人一並在內。
顧淺轉身來到對麵的另一扇門前,這次不經觸碰湊得近了後,她還是費了點力氣才辨認出把手上那隱隱約約的紋路。原因無他,那幾道橫橫豎豎的條紋實在過於暗淡,要不是存心去找甚至無法發覺。
可一發現,再去尋找彆的也變得容易許多,門板本身也和壁紙上布滿了淺淺的灰綠色線條——顧淺現在總算知道了那銘牌的含義。
她狠了狠心。
雖然這麼做幾乎百分之百會暴露自己的位置,但為了搞清楚這決鬥房間的運作機製……
顧淺後退兩步,一腳狠狠踹上正對麵的門板。
早有心理準備在,她輕而易舉地避開了緊隨其後長出的荊棘,沒讓它們連侵襲者一起裹挾在內。而儘管有它們作為另類意義上的攀附,門依然支持不住這樣的力道,轟然向後轉開。
顧淺小心繞著那些尖銳不饒人的倒刺走進去,跟外麵的走廊比起來,裡頭的房間也沒有任何出奇,連裝潢風格都是一模一樣。零星擺著的幾樣家具上也都是荊棘的圖樣——碰也碰不得。
也就是在這時,她捕捉到了細微的聲音。
腳步聲被地毯消弭了大半,但長期培養出的敏銳五感不至於讓她錯過如此之近的聲響,還在埋首於表盤的顧淺立即起身,撥了下已經被汗濕幾分的發絲,直直向門外走去。
她還是趕上了的。
望著迎麵走來的男人,顧淺想。
——好歹沒被他堵在房間裡。
同樣是被困於這“蒸籠”之中,NO.1看上去卻要閒適自在得多,不同於在海濱的浴袍,他這時候倒是披著件嚴實的外套——哪怕身處於如此悶熱的環境之下。
“聽就知道果然在這邊,”他那比一般人還要強壯上幾分的身軀輕鬆占據了一半走廊,以一副高高在上的語氣居高臨下地嗤笑道,“還是讓我來教教你吧,在不知敵人身處何處的時候貿然發出過大的聲音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但顯然,無論是他還是顧淺本人,都知道她對這點一清二楚。
“那這麼說來。”
顧淺也跟著挑了挑眉,“你倒是有彆的辦法來確認這個房間的運作方法了?”
NO.1:“我?”
他像是對這個問題全然嗤之以鼻,以至於都懶得用言語來回答,乾脆直接抬起了手,撫上了他旁邊的牆壁。
……什麼也沒發生。
明明他摸到的位置還正好是那些灰綠線條盤根虯結的所在,卻不同於她方才那樣稍一觸碰就有尖銳迅猛到可怖的荊條侵襲而出,在炎熱而熬人的空氣中,潛藏於壁紙其下的荊棘們就像是被馴服的猛獸般靜靜蟄伏著,一秒秒地過去,隻有令人油然而生不安的沉默在兀自蔓延。
什麼都沒發生。
那一瞬間,顧淺腦海裡隻剩下了兩個字。
——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