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氏是想讓小石頭去上書塾,現在有二哥幫著去教，好像也確實和她的打算沒什麼出入，不管是自家男人就連公婆們都覺得自己不該再有其他想法。
可並不是這樣。
她想讓兒子去讀書塾的同時,也是不想自己死命的賺錢，就為了供給二哥花。
歐氏肯定很肯定的說。
在他們村子裡,自己一家人乾活絕對是最勤快的那一類。
可累死累活又有什麼用？他們現在的日子過得比村裡懶漢家還不如。
一開始嫁進來還好，可隨著日子越長，將二哥這人看得越清,她心裡就沒了任何指望,尤其是這種一直望不到儘頭，隻覺得再忍下去她遲早有一日會就崩潰。
有些話不好自己男人說,隻能憋著回到娘家說。
娘家的條件算不上好，但好歹還是給她出了個主意。
就是她剛剛說的，讓自己男人去鎮上碼頭做活,再將兒子送到書塾，如果婆家人不願意,反正到時候工錢是交到男人的手裡,大不了少家裡少交一些。
歐氏還想說些什麼。
腿上一重,從剛才她壓著宋三，變成了宋三壓著不讓她說話。
歐氏直接將他的手推開，開口道：“二哥說得也行，你要是有時間那就麻煩你多教教他們，說不準咱們家以後能出三個讀書人呢。”
說著，又對著公婆道：“不過咱們就得多賺點銀錢，過上兩年家裡就得供三個讀書人了。”
忍就忍了。
但是她忍兩年。
兩年後她就算賺到銀錢也不會花到其他人身上，要供就得供自己兒子。
歐氏說得委婉。
但是她話裡的意思其他人都明了。
陳氏麵帶憂色，宋大柱微微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麵上的神色。
其他人更是沉默著不敢開口，就連呼吸聲都是下意識的放緩。
就在這時，宋秋學打破了屋子裡的冷寂，他道：“三弟妹說錯了。”
歐氏帶著氣，諷刺的道：“二哥說說，我哪裡說錯了？”
難不成還想著，等孩子們都大了，得辛苦乾活一起供他過好日子？
宋秋學伸手逗了逗周氏懷裡抱著的奶娃娃，他道：“哪裡是三個，分明是四個。”
歐氏一怔，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對哦，大哥的兒子、她的兒子，不還有個二哥的兒子麼，再加上二哥正好是四個。
不對……
二哥這意思，是願意讓小輩們去上書塾？
宋秋學歎氣道：“等到時候我就去鎮上找份算賬的活計，供他們幾個小的上書塾應該是沒問題。”
“二郎你這話什麼意思？”宋大柱顧不上其他，趕緊開口問著。
宋秋學苦笑道：“爹，兒子想過了，都考了這麼多次還沒考中，怕是我也沒當秀才的命，倒不如把這個機會留給家中其他人，說不準還有些機會。”
“怎麼沒有呢？夫子原先不是說了嗎？隻要你堅持下去，必定高中！”宋大柱有些著急。
連著考了三次都沒中他也心急，可是都堅持到現在，萬一再多試幾次不就得行了？
他勸著：“再說了，原先去赴考，也並非你學的不行，而是不適應考試的環境，每次都帶著病，或許下回就不會生病，能順利考中呢？”
宋大也在勸，“爹說得沒錯，都堅持到這份上，可不能就這麼放棄了。”
歐氏這會兒聽著，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著急了。
二哥能說出這話來，好像也不是那種無藥可救的懶人？
而宋秋學呢。
他是真有些無奈。
原身曾經三次去赴考，赴考的成績是一次比一次差。
差也得有個理由不是？
所以，原身還真編造了一個理由。
說是自己不適應考試時的環境。
每次都會緊張到生病，回到家後還得躺在床上讓人伺候幾天才緩過神來。
可其實呢？
他一點毛病都沒，純屬就是一個考不好的借口。
隻是這麼敷衍的借口，沒想到的是，宋家的人堅信不已。
甚至還覺得，如果不是因為生病，原身早就已經是秀才了。
宋秋學道：“爹、大哥，這些事先不說，反正過不久還得去赴考，到時候再看看吧。”
這話一說。
其他人倒是安心下來。
倒是歐氏忍不住撇嘴下。
她說怎麼二哥突然變了性子，原來是在拖啊。
以前儘是吹噓著考上秀才後會怎麼怎麼。
現在換了個法子，說來說去還不如讓他們先供著這次赴考？到時候男人去鎮上辛苦賺得工錢，又得花到他身上了。
歐氏有些煩躁。
但也不能真攔著二哥不去考，她要是真開口了，這一家子人保準生氣。
最後隻能泄氣的吃著飯。
桌麵上交談時，宋四一直垂著頭吃東西。
顯得格外的安靜。
一直到吃完，也是特乖巧的起身收拾碗筷，然後拿著去外麵清洗。
陳氏看著女兒，想著過不了多久就得嫁出去，也不知道在婆家的日子好不好過，她便上前將碗筷拿過來，“你去歇歇，不是要繡蓋頭嗎？這段時間家裡的活不用你來做了。”
宋四頓了頓，然後應了一聲回到房間。
陳氏看著她的樣子有些擔憂。
誰家女兒要出嫁不是歡歡喜喜又帶著些羞澀？
可四丫頭不同，四丫頭顯得死氣沉沉，然而沒有關於成婚的期待，甚至還感覺到傷懷。
哪怕她先前跟四丫頭說過，嫁過去過得是好日子，最少會比家裡好。
但現在看來，四丫頭還是不期待。
也是。
一個剛剛及笄的小姑娘，本對未來的夫君有些期待。
卻被突然告知要嫁給比自己爹爹都要大的中年人，顯然不會高興吧。
“祖母，小姑姑一定要嫁給顧秀才嗎？”
這時，旁邊傳來一道稚嫩的聲音，陳氏轉頭一看，看到的是自己孫女宋蓮蓮。
陳氏沒有重男輕女的心，尤其是已經有三個孫子卻就這麼一個乖巧聽話的孫女，她擠出一抹笑，“對啊，那可是秀才老爺，你姑姑要是嫁過去，一定是去過好日子。”
這話也不知道是對著蓮蓮說，還是在對自己強調著。
說過之後，還加重語調道：“一定。”
“才不是，那是個壞人。”宋蓮蓮有些著急。
可她發現想將夢裡的那些事說出來，但又什麼都說不出來，最後隻能乾巴巴的道：“他壞，不能讓小姑姑嫁過去。”
陳氏一臉不解，“蓮蓮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
不然為什麼會無緣無故說一個人壞？
宋蓮蓮急的額頭冒出細汗。
她這段時間一直在做夢，夢到一段很古怪又很真實的場景，在夢裡，小姑姑嫁人後沒兩年就去世了，當小姑姑被抬回來時，祖父祖母好難過，尤其是祖母。
傷心自責的祖母沒熬多久也跟著去世。
而祖父中風癱在家中不能動彈，自那之後，他們整個家都陷入了地獄。
宋蓮蓮不想回憶自己被二叔賣掉後的慘狀。
她隻知道，顧秀才很壞、二叔也很壞。
不能讓小姑姑嫁過去，她拉著祖母的手，話裡帶著些請求，“祖母，你彆讓小姑姑嫁人。”
陳氏見孫女說不出所以然。
還當是因為蓮蓮是太喜歡四丫頭，所有舍不得她出嫁。
她洗了洗手，伸手握著蓮蓮，對著她保證道：“彆難過，你姑姑是去過好日子，再說了就算嫁人也能時不時回來看看。”
宋蓮蓮帶著哽咽，“不會的，姑姑她……姑姑她回不來了。”
陳氏不知為何，聽到孫女這話忍不住就心裡發慌，慌到她握著孫女的手都在發顫。
正在這時，宋秋學走了過來，他半蹲在兩人身邊，嘴角帶著笑道：“怎麼了？你姑姑成婚你得高興才是，怎麼怕成這樣？”
宋蓮蓮看見二叔，第一個反應就是躲在祖母身後。
嚇得是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陳氏有些詫異。
家裡幾個小輩，不說最喜歡二郎但也從不覺得他害怕，這還是頭一回蓮蓮被她二叔嚇得連頭都不敢抬。
宋秋學也因為她的反應有些愣然。
他可是實實在在的看到宋蓮蓮望著他的眼神，特彆的……
恐懼以及怨恨？
不像是一個孩子該有的神情。
最少，也不是一個小輩望著長輩該有的眼神。
尤其是在之前，明明都沒這般，就像是突然變了。
宋秋學心裡帶著些疑惑。
陳氏開口說著：“蓮蓮是舍不得她小姑姑出嫁呢，這孩子小，真以為出嫁的姑娘就不能回娘家。”
“不能回來？”宋秋學重複這句話。
陳氏笑了笑，“小孩子的話。”
她背後的宋蓮蓮探了探頭，小聲的道：“是真的，小姑姑回不來了，她、她……”
小姑娘急得連話都說不利索。
宋秋學微微皺眉。
在心裡呼喚係統：‘她是不是有些奇怪？’
‘宿主並沒有察覺錯誤，她確實有些奇遇，不過這並不影響你做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