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想著不可能這麼巧合,但其實他已經確認了,怕是事實就是如此。
這次遷徙來到京城,他們費了不少人力和財力,現在轉頭就走,損失可不是一點半點,結果老爺子想都沒想,就嚷嚷著要離開,何嘗不是擔心對街的人認出他們。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還挺清楚。
南方有個宋家。
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也是書香門第。
而且還是一大家子人,主管家中事物的是嫡係那一脈,至於旁支。
日子算不上清貧,但也沒那麼好過。
他家老爺子那個時候年輕氣盛,想著都是宋家人,憑什麼兩者之間的差彆這麼大?最後尋了一個法子,與當地官員勾結,害得嫡係那一脈如同喪家之犬逃離南方,最後不知所蹤。
宋德不用去問,就能知道這家人如何恨他們。
要是沒權沒勢也就罷了。
可這家人馬上就要是進士,到時候隨便伸出根手指頭就能將他們捏死。
宋德越想越怕。
尤其是見到對街越來越熱鬨,不少貴人上門恭賀,他就感覺特彆寒冷,甚至雙腿都有些無力,快要支撐不住。
宋老爺子顧不上讓人攙扶,扯著宋德的手將人往宅子裡拽。
他能認出對麵的人,或許對麵的人也會認出他來,現在可不是露臉的時候。
等進了宅門,宋老爺子就趕緊吩咐著:“將外麵宋字的掛牌取下,還有不準在外透露我們的來曆,都得瞞得死死!”
“對對。”宋德也反應過來,趕緊吩咐周邊人:“還傻站著乾什麼?給我去拆掛牌!”
被嗬斥的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還是按著吩咐去收拾。
宋家其他人都覺得奇怪,正想著開口問些什麼時,宋德突然大叫起來,扯著周邊奴仆的衣襟道:“快快,快把你家少爺找回來,切記!切記不能讓他去對麵!”
然而。
宋德說得太遲了。
宋和通在美人窩玩了幾天,前頭晚上和美人喝了一晚上的酒水,這會還帶著微醺,剛剛進了宅子所在的巷子,就看到自家對街熱熱鬨鬨。
羨慕的同時,又有些不樂意。
都是姓宋,一個門庭前那般熱鬨,一個門庭前連個人影都沒,區彆怎麼就這麼大呢?
要是其他時候也就罷了。
偏偏這會兒宋和通還帶著醉意,在以前的縣城,以宋家的名號,隻要不是做犯法的事,想怎麼來就怎麼來,日子過得自由瀟灑。
要是碰到一個讓自己不順心的人,直接懟上去都不算事。
這會,酒氣一上頭就想不到那麼多。
直接朝著對街的宅子走去。
宋家沒找什麼奴仆,來了這麼多人,哪裡守得住,什麼人該進、什麼人不該進,他都不知道,最後還真讓宋和通給闖了進去。
宋和通一路向前。
走到了正廳,還想著向前時,一個半大的小子將他攔住,奇怪的問道:“請問您是哪家的人?”
小子是前段時間剛買回來的書童,這會正在記著來訪的客人。
“我?”宋和通反手指著自己,笑了兩聲:“我乃是宋家人。”
“宋家?”小廝有些怔然。
主家也是宋家,難不成這位是主家的親戚?
沒聽說主家在京城有親戚,他一時之間拿不準,想著要不詢問清楚在和主子彙報,便問著:“貴人可是我家主子親屬?是從何處來?”
宋和通拍了拍胸脯,臉上還帶著醉熏,“小爺我可是南城宋家,南城你知道嗎?小爺在南城就是見到縣令爺那也是不用鞠躬諂媚,人家還得給我三分薄麵呢,你家公子算什麼?連個官位都沒有就在這裡顯擺,也不嫌丟人。”
小廝聽得臉色漲紅,他不知道這到底是誰家的人,但明顯不是來道謝而是來砸場子的。
宋大柱本在招呼客人。
一開始還有些拘束,生怕應付不來。
結果聊著聊著發現,不需要他費心思想著該如何聊天,對方會主動的將話題遞過來,甚至都是自己能答得上、很好回答的事。
聊得正融洽時,就聽到旁邊的動靜。
一開始還納悶著他們哪裡來得親戚,可聽到南城宋家時,他臉色突變,顧不上周邊的客人,立馬起身走到那個青年麵前,“你說什麼?你到底是哪家的人?”
突如其來的聲音將宋和通嚇了一跳。
此時酒也醒來了一些,看著周邊人望著他的視線,突然有些心慌,舉起袖子遮擋著臉,匆匆離開。
宋大柱想追。
可一來人多,再來年紀大了腿腳不行,沒一會兒兩人之間就隔開了好長的距離。
宋大柱有些急,剛想邁腿去跑。
好在宋秋學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說道:“爹,您彆急,我讓人跟著了。”
宋大柱反手抓著他的手,著急道:“一定要知道他住在何處,再讓人查查他是哪家的人。”
宋秋學點頭去辦。
看著老爺子的精神不太好,便讓他先回屋歇著。
等招待完來客,便去了老爺子的院落。
陳氏這會沒在房間,正和其他人一起收拾著今日收到的賀禮,光收拾不止還得記下來,以後還得回上相同價值的賀禮。
這一去一來,真是白折騰了。
不過,現在看著這些物什,多少有些高興。
陳氏不在,房間裡就老爺子一人。
宋秋學進去的時候,老爺子正坐在窗台下,手裡拿著一本有些發黃的書籍,他走過去問道:“爹,您手裡拿著的是什麼?”
宋大柱抬起頭,招手道:“你來看看。”
待二郎走過去,他便將手中的書籍遞過去。
宋秋學有些好奇,拿過一看臉上顯過驚訝。
這是一本家譜。
而且瞧著還有些年頭,他翻開一看,在最後看到了他們家。
宋大柱伸手指了指,“這是你祖父,再往上就是你曾祖父,那個時候咱們的家不在如村,而是在南城。”
“南城?”宋秋學輕聲。
如果沒記錯的話,今天來鬨事的醉酒男子,說得就是南城宋家吧?
所以老爺子聽到反應才這麼大?
宋大柱伸手又值了一個地方,眼裡帶著恨意的道:“他,算起來是你的堂爺爺,也是因為他,咱們這一脈才不遠千裡的來如村,當年我年紀還小,城南的事記得不太清楚,大部分都是聽你祖父提起,這人為了家中產業,不惜勾結對家一起聯手對付你祖父,還收買了當地的官衙,最後……最後不得不逃離。”
說著說著,宋大柱眼裡含著淚水。
逃離的匆忙,他們身上根本沒帶多少銀錢,到了如村之後,他們雖然安頓下來,但是因為這些事,爹心中有了過不去的坎,娘因為一路逃亡的倉促而身心疲倦,最後誰都沒能熬過幾年。
而在爹死之前。
一直拉著他的手,讓他一定要將本屬於他們的一切拿回來,才不愧於列祖列宗。
這些年也是因為這個信念支撐,才會咬著牙承擔著家的困境,供著二郎一直讀書赴考。
他沒跟任何人說過。
其實在二郎連著三次落敗之後,他心裡也想過會不會這輩子都沒辦法完成爹的意願。
好在的是。
一切都有了回報。
而且這段時間都像是做夢一樣。
回報來得太大太大,他不過就是想著要是二郎能中個秀才或者舉人,再回到南城宋家,可現在秀才和舉人都是頭名,現在還中了貢生,雖然不算是頭名但名次也不低,一旦參加殿試必將是進士,那可是能直接入朝當官。
宋大柱對南城宋家的記憶不深。
但從爹的口中,他是知道南城宋家的祖祖代代並沒有人如朝為官,是書香門第,但也僅僅是書香門第,現在他家二郎當了官,想要將原本屬於他們的東西再拿回來,何嘗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他都已經想好。
一旦二郎的官位定下來,就立馬起身去南城。
可他沒想到的是,會在這裡遇到南城宋家的人。
宋大柱緊緊地抓著二郎的手,“二郎啊,你一定要找到那家人,你祖父唯一的遺願你得完成。”
“爹你放心吧,我已經安排人去追,不久之後就會有消息。”宋秋學安撫著他。
既然是屬於他們的東西,在有理的情況下自然得拿回來。
而且,之前在廳堂大鬨的男子嘴巴也實在是太臭了,無緣無故,喝得醉醺醺就鬨上門,就算沒南城宋家這種事,他也不想忍下去。
而且也不能忍下去。
當著那麼多人一番陰陽怪氣的辱罵,如果他真的無動於衷,在其他人眼裡他就是一個沒膽的慫貨。
他可不能在京城留下這種印象,不如誰都願意湊上來欺負他以及他的家人。
宋秋學先是好好勸服老爺子,等他睡下後就離開回到自己的院子裡。
剛剛進門。
一個四五歲的孩童就衝了過來,一下子抱住宋秋學的雙腿,昂著頭脆生生的道:“爹爹,我今天學了五個字哦。”
宋秋學將他抱起來,誇著:“真棒。”
小家夥是真的棒,四歲多的孩子還太小,雖然家裡都說可以啟蒙,但是他還是不忍心這麼小的孩子天還沒亮就起床讀書,想著還是再等一兩年。
可小家夥自己纏著要學。
他有時間就纏著他,他沒時間就纏著兩個堂哥,一天學幾個字後就到處求誇獎。
宋秋學誇了他之後,跟著道:“為了獎勵牛牛,明天讓娘給你做蒸花糕好不好?”
“好好,娘做的花糕好好吃噠。”牛牛拍著小手,安耐不住從爹爹的懷裡掙脫下來,然後邁著小短腿跑進了屋內。
邊跑還邊脆生生的大喊著:“娘,娘我要吃蒸花糕。”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