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射神女7(1 / 2)

落星台的高度, 比晚晴崖更甚。

蘇子瑜被西陵佳麗一把推了下去,隨著身體失重之感,頓時眼花腿軟, 差點沒大聲喊出來。

這是又要被摔死一次嗎?

雖然這個世界被堵死出不去了, 意味著蘇子瑜這個從另一個世界進來的人摔不死, 就算死了也能和上次一樣活回來。可是蘇子瑜真的好怕高——就算死,能換個死法嗎……?

蘇子瑜的身體下落得越來越快, 絕望至極, 一顆心簡直都從胸膛裡跳了出來,懸在了半空中。

一個人最怕的東西, 往往是他這輩子都逃不開的東西。

忽然,蘇子瑜腰間一緊,身體下落的趨勢也隨之瞬間停止, 原本撲麵而來刀割一般的疾風也漸漸變得輕柔。

蘇子瑜一回頭, 瞬間映入眼簾的是半張漆黑的猙獰鬼麵。不知為何, 這張本該令三界震恐的猙獰鬼麵此刻在蘇子瑜眼裡, 卻並不覺得可怕。

鬼麵之下,露出對方的下半張臉, 肌膚如雪, 薄唇輕抿,與雲寒琰的臉幾無二致。隻是比雲寒琰還要更冷、更蒼白幾分。

身後天河群星璀璨, 半輪明月光寒,卻照不亮他的漆黑鬼麵與蒼白的容顏。

——真的是鬼麵邪尊!

蘇子瑜的心跳一瞬都停止了。

第一次與他靠得這樣近,蘇子瑜這才注意到, 鬼麵邪尊額前有一絲碎發銀光熠熠。和雲寒琰希一樣,青絲之間夾雜了一絲白發,映著明月的光華,分外惹眼。

蘇子瑜心中更加確信他的確和雲寒琰就是同一個人。可是,為什麼雲寒琰一個人會變成兩個?而且,氣質這般截然相反。那麼這兩個,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雲寒琰本尊,還是全都是?哪個才是他的本性,還是兩個都是?

世上每個人都是集矛盾於一身的,那內心的矛盾要大到了何種程度,才能將一個人撕裂為兩體?!他內心的矛盾究竟是什麼?!

蘇子瑜不知道鬼麵邪尊為什麼真的會這麼及時出現救自己,難不成他一直都在盯著自己?蘇子瑜忽然覺得背後一涼。

而且,西陵佳麗又怎麼知道鬼麵邪尊一定就會出手救自己?明明說好的他所到之處畢竟是腥風血雨片甲不留,怎麼到了自己這裡就成了見人危難出手相救?難道雲寒琰,或者說鬼麵邪尊,內心矛盾的症結就在於此?

忽然,鬼麵邪尊眉頭一蹙,像是隱忍著什麼痛苦,還是摟著蘇子瑜的腰穩穩落在了地上。

落地之後,手便瞬間鬆開,如同剛剛是碰了什麼令人厭惡的東西。

他蹙眉那一刻,蘇子瑜不自覺心裡一緊,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

鬼麵邪尊聞聲,隻是冷冷看了蘇子瑜一眼,卻並沒有理會蘇子瑜,而是回頭看了看周圍的人。

這是西陵佳麗“婚禮”的會場,而西陵佳麗本人已經不在了,但是其餘人都還在場。西陵佳麗不會這麼輕易放人走,估計還要留著做做思想教育。

剛看到蘇子瑜的一瞬,那群仙修們本又要群起而攻之。然而看清他身邊的人是誰後,不論魔修仙修,一個個都嚇得麵如土色不敢說話。

果然,蘇子瑜和鬼麵邪尊是一夥的,蛇鼠一窩狼狽為奸。平日裡裝得倒是端方雅正,真是極度虛偽。

似乎看透了那群人的心思,鬼麵邪尊微微挑唇,似哭似笑,又似心傷,美得令人心寒膽裂。他貌似十分客氣地幽幽道:“不告而來,慚愧。既然今日本座來都來了,就送你們一點‘小禮物’。”

他的聲音比雲寒琰更為低沉沙啞,似被漆黑的沙石打磨過一般,令人心中一陣駭然。

蘇子瑜不知道他口中的“小禮物”是什麼,但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的東西。

他說“不告而來”,也就是說,他從前降臨屠殺九大仙門之前,還要提前告知一聲受害者?那可真是好不猖狂……

說的話聽起來也很禮貌很客氣,然而分明又充滿了虛偽。

隨即,蘇子瑜耳邊隻聽得——“錚!錚!錚!!!”

金鐵震響,如同地獄修羅的腳步,一步一步向人間逼來。

披散的長發下覆著半張猙獰鬼麵,從蘇子瑜的角度隻能看到一方精致的下頜。墨色的長發被狂風掠起,三千青絲隨風飛揚,他的身形卻如一座玉山巋然不動。似九天神明下降,又若九幽厲鬼橫行。

他一手持著寒光熠熠的長刀,刀身帶著新月一般優美的微微弧度,在蒼白月色下泛著冰涼凜冽的冷光,另一手修長的指尖,如玉蝶翻飛一般,一下一下輕輕擊打著光芒冰冷的刀身。翻手覆手之間,優雅從容,卻滿是睥睨蒼生的孤傲與冷漠。

“錚、錚、錚……”刀響之聲此起彼落,在那一雙十指修長的玉手之間,如同雅士信手彈撥的一段高山流水,餘音千裡,繞梁不絕。

然而他身後,瞬時間卻是風雷霹靂,飛沙走石,妖魔亂舞,萬鬼號哭。他指尖錚然的樂曲如同對一切妖魔鬼怪的發號施令。但那妖魔鬼怪卻不在彆處,而在人心裡。

聽著這彈刀之聲,蘇子瑜也覺得心中一顫。他彈刀的錚錚之聲不知有何種魔性,能教人心中萬念俱生,惡意無限放大,恨不得毀滅一切。

蘇子瑜心道,這原理和自己唱的曲差不多,分明是他本人心中的怨氣太深,方能以己之心動萬物之情,催動眾生萬物心中的怨氣。

蘇子瑜心裡隻是有一點毛躁的感覺,可是一點殺人的**也沒有。蘇子瑜想了想,自己心裡對這個世界的確沒什麼怨念,也沒想殺的人,隻想好好生活。

一時間草木動搖互相摧折,連山石都為之顫抖崩裂,萬物都幾乎要化為妖魔。

慘叫聲、鬼哭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