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鬆朝他伸出手：“你上次殺死的那隻魔的魔骨借我用用。”
宋燁大驚：“你不會吧，這都下不了手？”
沈長鬆低頭，點了點頭。
宋燁打了哈欠：“好吧，誰讓我是你好兄弟呢？”
他將一枚亮晶晶的魔骨放到了沈長鬆掌心，低等魔族死後留下的魔骨印記模糊，是看不出他們原本種族的。
沈長鬆握緊宋燁給他的魔骨，啪嗒啪嗒跑回自己的房間裡。
他抱著被五花大綁的溯蛇魔，直接將它放到了村外。
三下五除二，如同做賊一般，他將溯蛇魔給放了。
似乎害怕這魔族反攻回來，沈長鬆握緊手中鐵劍作方位。
溯蛇魔朝沈長鬆點點頭，扭著身子跑遠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第二天，羅陽找沈長鬆要結果。
沈長鬆低頭，第一次說了謊：“殺了他不見血，隻有這個留下來了。”
他伸出小小的手，宋燁借給他的魔骨熠熠生輝。
羅陽終於放心了，這孩子總算學會了。
他摸了一下沈長鬆的腦袋，很是欣慰。
幾年過去了，十歲的沈長鬆長成了十三歲的年紀，半大不小，也能做些事了。
本來，他該成為村子裡最厲害的武士，去獵殺魔族。
但意外就仿佛命中注定一般，出現了。
這一夜，沈長鬆正抱著劍，躺在床上休息。
就在這個時候，窗外忽然響起了尖叫聲與火光。
沈長鬆愣了一下，宋燁卻提著劍一把將他房門撞了開來。
他穿著睡覺時的單薄衣物，赤著腳丫，看起來很慌亂。
“長鬆，快跑。”他驚恐說道，臉上都是難以抑製慌亂，“魔族，好多厲害的魔族，朝我們村裡打過來了！”
沈長鬆翻身坐起來，提著劍與他一道彎著腰跑了出去，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好像是……好像是有預謀的，其他村子也遭了大難，一個活口也沒留下來。”宋燁臉上儘是絕望，“都是高等魔族，我們試試逃跑，你那麼厲害，我們一定能逃跑的。”
沈長鬆提著劍，保持警惕，與宋燁一道逃跑。
他吸著鼻子，在空氣之中嗅到了一種古怪的味道。
令人厭惡，直犯惡心。
他愣神了一會兒，卻在村門口附近的小巷裡看到了王鐵匠。
王鐵匠胖乎乎的身子緊緊堵住了這個小巷的入口。
他回過頭來，看到了宋燁和沈長鬆。
“快來。”王鐵匠把兩個半大孩子抱到了一座枯井裡。
枯井很深，宋燁與沈長鬆躲進去，若不是有意朝下看，是發現不了的。
但是王鐵匠怎麼下來，他那麼胖！
沈長鬆還在想這個天真的問題。
他從枯井裡悄悄探出頭去，終於知道了王鐵匠根本沒打算跳進來躲。
王鐵匠甩動著胖胖的身軀，將許多入侵村莊的魔族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以防他們往枯井的方向搜索。
沈長鬆瞪大眼，目不轉睛，看到王鐵匠的身子被身後追上來的黑暗身影一卷。
王鐵匠血肉橫飛，命殞當場，他的死亡吸引了嗜血的魔族朝那裡彙聚。
沈長鬆沒有閉眼，他的眼眸有一瞬間的失神。
王鐵匠告訴他，如果不忍心，就閉上眼，捂住耳朵，但他的眼睛此時卻一眨不眨地盯著那些魔族將王鐵匠的身體啃噬殆儘。
直到井底的宋燁拽了一把他的腳踝。
沈長鬆被拽到井底。
“你瘋啦，外麵魔族那麼多，”宋燁低聲對他說，“彆探頭看了。”
說完，他很小聲很小聲地問沈長鬆：“王鐵匠怎麼啦？”
沈長鬆握劍的手蒼白又冰涼，他仿佛失去生命的木偶一般，呢喃說道：“他死了。”
直到今日，他才明白王鐵匠與羅陽話裡的意思，雖然樸素，但卻很有道理。
他低著頭，嗅著空氣裡的血腥氣，與宋燁一道抱膝躲著。
兩個半大孩子不是傻瓜，王鐵匠用生命保護這裡不被發現，他們也要好好躲著。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魔族此次襲擊人類村莊，是有預謀的。
所以，也是有組織有紀律，不允許任何活口留下來。
洗劫了村莊之後，要分區派出高等魔族去搜索村莊裡的每一個角落，保證每個地方都沒有漏網之魚。
沈長鬆與宋燁，此時聽到了枯井頂端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是什麼東西遊曳過草葉的聲音。
他們警覺地抬起頭來。
清冷的月光落下來，將兩人臉上的淚痕與血跡照得一清二楚。
悉悉索索的聲音停了，一雙猩紅的血色眼眸出現在了月色下。
沈長鬆仰頭看他。
那雙血色眼眸也在看他，豎瞳的眼睛，屬於蛇類的頭顱。
前來巡邏村莊裡這個片區的，是一位溯蛇魔。
三年的時光，足以讓當年被放走的那個驚恐的小蛇魔變成一位法力高強的溯蛇魔。
他被委以重任，前來搜索活口。
但是，溯蛇魔看到了沈長鬆的臉。
雖然過去了三年，他卻還記得這個想殺了自己卻沒辦法下手，把自己嚇得滿臉是淚的善良孩子。
那猩紅的、可怖的、邪惡的血色眼眸盯著沈長鬆的臉，久久沉思。
許久之後，溯蛇魔扭動著身軀離開了，假裝沒有在這裡發現任何人，也沒有發出任何信號通知同族。
沈長鬆坐在井底，回憶著方才啃噬著王鐵匠身軀的群魔們。
他握緊了手中那柄王鐵匠親手鍛造的鐵劍。
劍柄已經被他握得溫熱。
有一種暴烈的、無法抑製的欲|望從他的心口升起。
許多年之後的沈長鬆才知道，這欲|望名為仇恨。
他提著劍，輕盈跳上枯井，劍鋒直直對著那搖擺著蛇尾離開的溯蛇魔。
那無情的劍，仇恨的劍，世間最鋒利之劍直接擊中溯蛇魔的背心。
正如羅陽所介紹的，溯蛇魔的傷口沒有鮮血噴濺。
沈長鬆提著劍，看著頹然倒在地上的溯蛇魔，一顆鮮活的、跳動著的生命在他劍下消逝。
這一次，他沒有閉上雙眼，也沒有捂住耳朵。
宋燁從枯井裡爬出來，震驚地看著沈長鬆。
“你……你你你殺了他？”宋燁震驚，“這可是高等魔族。”
“不用躲了，我們殺出去。”沈長鬆提著劍，垂眸，聲音寒涼如冰。
他想，在全天下的魔族死光之前，他手中的劍，再也不會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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