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七十三(1 / 2)

安時舟想著給溫家定罪, 蘇韶就會站出來承認這件事,萬萬沒有料到他會不承認。這件事著實棘手,斟酌一番後將那封匿名的書信拿了出來。

上麵清楚地寫著溫家姐妹二人的容貌區彆,以及溫沭的生活經曆,一一說出來後, 朝臣已然驚得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唯有溫軼出來否認, 再替皇後辯駁幾句了。

安時舟同樣也將視線放在溫軼身上, 隻要他開口否認, 就有話語去反駁。

溫軼在眾人視線中徐徐出列,直接跪地請罪道:“此事乃是臣的罪過,當初是溫沭在溫瑾入宮前帶走了她,自己瞞著眾人去替代,蒙上蓋頭後也是無人知曉。她二人身形相仿, 臣也未曾察覺。”

他這麼一承認,眾人也是大吃一驚, 哪有這麼快認罪的。

揭露此事的王邵在人群裡也是默默地歎出一口氣, 就怕溫軼反駁牽出他來,到時就會被溫家怨恨上, 得不償失。

安時舟見他主動承認,心中暗覺哪裡不好, 果然過了幾息就聽他再度開口:“其實溫沭並非是我溫家之人, 她的母親紅杏出牆勾搭旁人生下了她, 多年前她就已被我亡故的夫人沉塘而死, 溫沭的名字早就從溫家的族譜上劃除。”

安時舟心中涼了大半, 皇後不是溫家的人……那麼溫軼最多是隱瞞不報的疏忽罪責,不但如此,溫瑾還成了受委屈的那人,還需迎她入宮為後。

仔細想想,得不償失。

禦座的皇帝早被安時舟愚蠢的行為氣得心口冒火,猛地一拍禦案,喝罵道:“如此吵鬨,可又將朕放在眼中。朕的皇後是假的?你們三言兩語就讓朕換了皇後?溫軼,人是你送入宮的,幾句話就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天下哪有這等好事,還有安時舟你身為朝臣,就憑著無姓名的信來指責皇後,你們好大的膽子。”

趙攸第一次發這麼大的火,臉色陰沉得厲害,顯然是拒絕換去皇後的。

溫軼則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給皇帝叩首道:“臣失責,早在之前小女溫瑾就已稟告過陛下,就是拿不出證據來,今日安大人拿出證據來,臣才敢說出實話。這件事臣也有很大的罪過,求陛下降罪。”

溫軼的反應讓所有人都震驚,皇帝一怒,朝臣都跟著跪下來請罪,唯獨蘇文孝筆直地站在那裡,事不關己的神色讓趙攸憎恨。

她毫不掩飾的自己的怒氣,將禦案上的奏疏直接砸向安時舟。

本想著待楚太子離開後再動手,到時趁機除了溫軼,也是皆大歡喜,不曾想安時舟先動手,毀了她所有的籌謀。

安時舟被砸得腦袋都不敢抬,餘光掃到老神在在的蘇文孝,頓時明白自己上了溫軼的套了。那封匿名信多半就是溫軼使人寄來的,他怎地如此愚蠢。

皇帝這一砸,殿內頓時安靜過來,下一刻就有人喊著廢後治罪。

不知是誰道一句:“若皇後是假的,當迎真的溫府嫡姑娘入宮。”

皇帝眸色陰冷,就像是一頭野狼盯著那名朝臣,“迎入宮?這件事到底誰是受害的,你就急著這麼快替換皇後?溫瑾自己丟了皇位就沒有罪過,如此不分青紅皂白說話有何臉麵待在朝堂,剝了朝服給朕丟出崇政殿,趕出臨安城,其後代子孫永不準任用。”

“陛下、陛下饒命……”

陳泊在旁靜靜地看著,聽到皇帝吩咐後揮手示意禁軍將人捂著嘴拖出去。

趙攸不過是想殺雞儆猴罷了,蠢貨安時舟還動都不能動,還需繼續捧著。她掃過殿內朝臣後,將視線落在無事人一般的蘇文孝身上,咬咬牙問他:“蘇卿這般平靜想來心中早有想法了,說來給朕聽聽。”

蘇文孝漠視小皇帝咬牙切齒的樣子,指著笏板行禮道:“此事臣也方知,實在不知該有什麼辦法來解決。”

此時若是提出迎溫瑾入宮,他怕成了趙攸怒氣下的犧牲品,方才那個不怕死的大臣就是最好的例子。小皇城初生牛犢不怕虎,惹惱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裝死,趙攸也不好再逼迫,但是她也不能這麼輕易饒過溫軼。

你既然主動承認要朕賜罪,朕就隨了你的意思。

“溫軼既然主動承認,這也是好事,不如去刑部反省一二。至於那個溫瑾,恪親王退親的再塞給朕,你們讓朕的顏麵往哪裡擱?”

“陛下,恪親王胡鬨之事怎可當真,小女實則是被溫沭所害。當初馬車遇襲也與溫沭有關。好好的女兒家被毀了名聲,您讓她以後如何生活?”溫軼急了,沒有想到趙攸不按尋常道路走下去。

趙攸也非溫和的帝王,這麼多人聯手將她逼迫到懸崖之上,還指望她能順你們的心意?

做夢!

趙攸心裡暗罵了幾聲,依舊道:“她的名聲被毀,朕就得接納?溫軼你當朕身邊沒有女人,來一個女人就當作寶貝,還是說溫瑾有何過人之處,讓朕非要立她為後不可。溫家自己丟了皇後的尊位,如今想要就要,你當朕是什麼人?”

溫軼理屈,方才為顯虔誠就將罪過攬在自己身上,恰好被皇帝逮到了,怎麼也不肯鬆口。他自己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正是一番悔恨。

皇帝不聽他的辯解,將那封信握在手中細細看了一番,覺得字跡頗為眼熟,定出自熟人之筆。她煩躁地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下麵有人就嚷著處置皇後。

蘇文孝依舊站得筆直,就像是一尊門神。

趙攸冷眼看著他,若敢附和說一句話,她就立刻將蘇韶拖出去砍了,讓你蘇家真的斷子絕孫。

下麵大臣的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禦史台的言官更是如此,趙攸惱怒之餘懂得做事分寸,再是如何生氣也不能與群臣作對。

她的根基不穩,以後還需安時舟與蘇文孝安撫群臣,微微闔眸忍著心口處的酸澀,平靜地看著群臣,吩咐安時舟起來。

安時舟自覺自己上套了,也不敢再隨意說話,灰溜溜地站在一旁。現在關著溫軼不過是短暫的辦法,等過幾日,皇帝氣消了還是會將人放出來,做些處罰罷了。

對於那些嚷著要給皇後定罪的言官,趙攸無心與他們計較,皇後之事確實是她們無理,但是迎溫瑾入宮是不可能的。

壓下那些聲音後,趙攸就吩咐退朝。

安時舟今日是有生以來最丟人的,皇帝走後,他揪著王邵的手就往外走。

王邵苦不堪言,與他一道往外走去。跨出崇政殿門檻後就被人攔住,蘇文孝目無表情地凝視兩人,安時舟心中苦不堪言,被他這麼一看心中都再發怵。

“兩位大人的安排可真是□□無縫,給溫軼做棋子的感覺如何。”

被這麼一諷刺,安時舟頓覺老臉都丟儘了,本想拉下溫軼,皇後居心叵測一並除去也好,打死他也沒有想到皇後不是溫家的人,溫軼這麼一推卸責任,所有的罪責都要皇後去承擔。

今日小皇帝在朝堂上明顯是護短,再這麼逼迫下去,勢必要廢後。想起今日被小皇帝劈頭蓋臉地砸了一頓就更加懊悔,也不顧被蘇文孝恥笑就道:“蘇副使有辦法?”

溫軼都進刑部了,樞密院就落在蘇文孝手中了,皇帝對他必然有懲罰,樞密院正使的位置要被擼去了。

仔細一想,也是便宜了蘇文孝。

他們三人鬥到今日,唯有蘇文孝穩居不動。小皇帝現在怕是想打死他的心都有,皇後陷入火坑裡,還要想想該怎麼救。

蘇文孝冷著臉道:“如今就是不能讓溫軼再出來,溫瑾送入宮也是孤立無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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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欽每三日就往華殿去一次診平安脈,今日正是去診脈的時候。

他去的時候正是有名朝臣被拖出正陽宮外的時候,喊叫聲極為淒慘,口中不斷喊著陛下開恩、陛下饒命。

禁軍做事不留餘地,狠厲的樣子嚇到柳欽忙滾到一旁,看了會熱鬨就去前麵打聽。

原來是皇後的身份被揭穿了,這是遲早要發生的事,不過提前數日。他摸著自己的胡子,帶著藥童大搖大擺地往中宮走去。

皇後給趙攸做的春衫總是令她不滿意,拆拆改改不知多少次,領口處的龍紋也是不易繡,繡了幾日都沒有成功。

今日繡好後又覺得不對稱,隻好拆了重新來過。拆線的時候,柳欽笑吟吟地走了進來,自己親自從藥童手裡接過藥箱,“臣來給皇後診脈。”

皇後自今晨起眼皮就一直在跳,見到柳欽這樣正式的行禮也是不解,她耐著性子將衣衫放下,在一旁坐好後就伸出手:“柳太醫有大喜事?”

“臣要娶妻了,您說是大喜事嗎?”柳欽笑得極為開心,伸手給皇後診脈。半晌後,他裝模作樣道:“皇後憂思顧慮,對身子不好,少思少慮為好。”

見到小榻上擱置的衣服後,順口道:“少做針線,對眼睛不好。以前也沒見你給我做件衣袍,嫁人後就變得這麼勤奮,真是氣煞我也。”

皇後收回手,不去理會這句話。

柳欽也不在意她的冷言冷語,提筆就開始寫藥方:“我給你開副藥先吃著,過幾日再給你看看。”

柳欽是杏林高手,皇後又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對他的話也是深信不疑,沒有在意。

開好藥方後,柳欽主動遞給她:“你且看一看可合適。”

“不用,你開就是了,待會讓若秋隨你去拿藥。”皇後沒有在意,看都沒看一眼就讓若秋收好。

柳欽今日也沒有急著走,反穩穩地坐在一旁,繼續與皇後話家常。他自豪道:“我可費了不少心思才將單韻給娶回來,以後她還繼續開胭脂鋪,晚上回我府邸。”

“你還不少仗著自己是太醫才將人騙回來的,不然憑你這個窮酸大夫如何能令人家心動。”皇後毫不留情地戳中他的心事。

皇帝本當替柳欽去下聘的,被她擋了下來。這些時日柳欽開藥鋪賺了不少銀子,自己娶妻就該自己出銀子。

趙攸以前很吝嗇,不知怎地現在愈發大方,對柳欽和孩子也舍得花錢。這次不僅賜了府邸還送了不少擺設,隻要柳欽想要的,她就會命人去做。

柳欽雖說是小小的太醫,府邸內的景色一點也不比勳貴人家俗氣,胭脂鋪掌櫃不動心就會是怪事。

到底還是銀子好辦事。

柳欽吃癟,不想與皇後理論此事就說起道觀的事:“道觀修得大氣,也給你留了屋子,有空去看看。”

皇後知他是何意,直接決絕道:“不去,你可以回太醫院了。”

“不急不急,我來時見到禁軍氣勢衝衝地拖著一個大男人去宮外,據說衣服都給扒去了。嘖嘖嘖,小皇帝的脾氣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