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專業幫渡情劫3.1(1 / 2)

今日, 城東的連府有一場小小的白事。

繼連府二老爺英年患病早逝後,守寡多年、獨自一人將遺腹子拉扯到十數歲的連府二太太也終於撒手人寰。

二房在連府的存在感一向很低很低。因而這場葬禮又冷清、又簡陋, 根本就沒有什麼賓客, 隻有二房年幼失怙的小少爺守在靈前,安靜又蒼白地燒著紙錢。

下人們守著靈堂, 壓低了聲音, 竊竊地講著屋內人的閒話:

“……可憐,小小年紀沒了父母……”

“……哈,有甚麼好可憐的, 又瞎又啞,克父克母……”

“……老爺太太心善才養著這天煞孤星,要是生在我們鄉下……嘿……”

“……早拉去填井了……”

這些話實在惡毒又刻薄,像是連風也聽不下去了, 忽而狂暴大作,刮得二房院內一株十分高大古老的桃花樹枝條亂顫,簌簌作響。

怕不是亡者顯靈發怒?下人們嚇得夠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索性逃班, 就是逃了, 裡頭那位小瞎子、小啞巴少爺, 也不見得能發現呢。

他們擠眉弄眼地把臂離開,卻在院門處齊齊絆倒, 莫名狠狠地摔了一跤。忙不亂爬起來, 哪裡還敢亂說, 念叨著一些叫鬼神息怒的話語,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院內的狂風和緩下來,從秋冬的凜風化作暖人的春風,悄悄越過門,卷起葬禮上的白色幃布,繞著靈前跪坐著的小少爺打轉。

小少爺似有所覺,抬起頭來。

他其實長得很好看,小小年紀便顯得溫雅、秀氣,可惜睜開眼時,無法視物的瞳孔總是黑洞洞的、空曠的,除了簡單的“啊”、“啊”之外,也從發不出其他聲響。

甚至有人懷疑,他那麼安靜,雖常年與寡母一起關在這方幽深的小院子裡不見人,偶爾大太太為了宣揚自個兒的善行,也會叫他去說說話,可這隻瞎啞卻不聾的小少爺麵對貴婦人們同情的眼淚,從來沒有任何反應,也許腦子也有問題吧。

小少爺傾聽著風的聲音,風溫柔地拂過他的臉頰,送來不該在這個時節出現的桃花暗香,憐惜地在他鼻尖縈繞。手中突然落入一片桃花花瓣,殷紅涼軟。

小少爺昂起頭,對著身前突然出現的身影,露出春風一樣的溫軟笑容。

……

連歧末自有記憶起,眼前就是一片黑暗,也是從有記憶起,便口不能言。

但也許他生來並非瞎啞,否則就不會隱隱記得什麼是光、什麼是明亮。

母親曾抱著他哀哀哭泣,又慨歎他好歹能聽能嗅,不算完全的廢人。

但聽覺帶給他的隻有恐怖和不安。

為什麼,表麵慈和的大伯會像野獸一樣粗喘?

為什麼,溫柔的母親會發出那樣絕望的慘叫和壓抑的悲鳴?

為什麼,母親要掐著他的肉,扯著他的頭發,又恨又怒地對著他哭叫:“我都是為了你,為了你!”

這個世界太可怕了。

連岐末捂著耳朵縮在窗台的角落裡,尖利的詭笑與哭嚎是逞凶的妖魔與鬼怪,白天不放過他,夜裡也不放過他。

直到有一個春天,他聽見了桃花開放的聲音,濃鬱的花香趕走了屋內淫糜得叫人作嘔的氣味。桃花的花瓣隨風而入,落滿了他的全身,好似有一雙手,一雙和他的手差不多大小的小手,為他捂住了耳朵,隔出一個小小的安寧的世界。

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悄悄對他說:“嘿,我又來找你了。”

這是連岐末第一次,也是此後無數次地慶幸,還好他能聽見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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