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完結篇(5)(1 / 2)

“所以,您為什麼獨獨不喜我?”小聖地的聖子端坐在森林露營地的火堆旁, 仿佛端坐於聖堂的懺悔室中, 儀態把七扭八歪地靠在樹樁上接受治療的暗精靈比進地裡去。

“什麼?”布昂萊特則懷疑自己沒聽清楚。

距離他加入聖騎士格林希爾的勇者小隊已經過去不少時光, 在那以後, 小隊陸陸續續找齊來自各族的神選者——人類國王與女矮人相愛生下的混血公主,職業是火炮師,具備人類的美貌及嬌小的體型,傲嬌係;獸人一族的毛絨絨貓女, 職業是德魯伊, 專治傲嬌的天然呆;以及最後一位,來自小聖地的人類聖子。

地上的小聖地是天上大聖地的投影,地上的聖子是天上那位人類起源、人類永遠的主保聖人的映射與代行人。

小聖地慣常權力派閥鬥爭不斷,手握小聖子的那一派眼熱聖騎士格林希爾巡禮時所獲的巨大聲譽, 不肯輕易讓身具聖印的聖子加入小隊。

聖騎士的靠山們早就看不慣大搖大擺晃在隊伍中的通緝犯暗精靈, 聖騎士不肯交出他, 又不願將他趕走,還在巡禮中找了不少與世俗王國分享權力的同僚麻煩, 這使得小聖地一部分利益被侵犯的“大人”惱怒非常, 默許了以聖子拿捏勇者小隊的行為。誰都知道, 不集齊七名神選者就無法滿足巡禮條件徹底驅趕深淵魔物。

聖騎士連抗議也未有,好似默默忍耐下了一切不公的待遇, 帶隊在正麵戰場上艱難地抗擊著深淵魔物。然而就在“大人”們得意洋洋地派出使者與他談判時, 機動最高的吟遊詩人、刺客和精靈悄悄繞到後方, 從聖堂的高塔之中偷走了聖子。

聖子一出生便展現過人的神術天賦, 從小被榮養在小聖地的雲端之中,是真正的純淨之軀,不落凡塵之人。

暗精靈打碎了高塔的玻璃從天而降,滿溢著血與火與歌的狂風從窗外的黑夜席卷而入,他笑得一派狂氣,朝銀發金眸的聖子伸出手。

聖子乖乖地被擄走,充當牧師的角色加入勇者小隊之中,在聖騎士解釋過後,他明白不論為信仰還是為民眾都義不容辭。但最初的最初,他隻是單純被自由自在的吟遊詩人身上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給蠱惑了。

但是,吟遊詩人不喜歡他。

他會主動找端嚴靜肅的聖騎士隊長撩閒,和半龍法師較量肌肉力量,同刺客探討暗殺技術,與他們一塊去附近的城鎮尋歡作樂。

他會編織精巧的花環,獻與貓女德魯伊,請求摸摸她的貓耳和尾巴,然後被矮人小公主提著火炮轟得到處亂逃。

精靈王子慢悠悠地用葉笛吹奏一支歡快的樂曲,吟遊詩人奔跑中掏出小豎琴與他合奏,故意討好的歌聲中尾音波動,撩成一把小勾子,勾得聖騎士心眼偏沒邊地拉起偏架。

但是,暗精靈的歡聲笑語好像從不對聖子釋放,他反常地有禮有貌,正正經經,風度翩翩。

“詩人怕是想泡你。”法師唯恐天下不亂地斷言。

可是這話法師一天要說八遍,四遍給隊長,兩遍給精靈,兩遍給聖子。

隊長本來反應隻有置之不理,直到有一天暗精靈說漏了嘴,從此全隊都知道了布昂萊特有個戀人是隊長大人的祖先,和聖騎士一模一樣的金發藍眼,但為人十分隨和可親。

聖騎士再也沒法在吟遊詩人偶爾對他露出溫柔和懷念神色時保持安定和穩重了。大家都聽過詩人抱怨“隊長最近很冷淡”,心思細膩看懂前因後果的沒有幾個,誰也不好意思去問他“你到底有沒有把隊長當成昔日戀人的替身呢”,尤其是在聖騎士自己還沒開竅暗暗生悶氣的情況下。

耿直的精靈王子直接去問暗精靈是不是真的對他有意思,暗精靈彈著豎琴現編了一支讚美太陽星星月亮和精靈翡翠色眼眸的歌謠,笑眯眯地說,他隻是欣賞精靈的德行,並且翡翠森林現任的女王——王子的母親,曾在危難之時幫助過他,所以他超級喜歡翡翠森林出身的精靈的!

隻有聖子傻乎乎的什麼也不懂,隔絕在高塔裡的純淨之人不懂情愛,等他搞清楚曖昧的意思,詩人已經有意端正了態度,是不會讓人誤會的疏離和禮貌。

“我哪裡做的不好呢?”輪到吟遊詩人守夜,聖子給他治療白日留下的傷痕,其他人都靜靜地睡去了。

火堆“劈啪”響了一聲,暗精靈有些驚愕地麵對聖子略帶失落的疑問,漸漸流露出歉意的神色。

實際上聖子無法解釋對深淵出身的暗精靈無由來的好感,他的魔抗很高,不受天賦魅惑技能的影響。

正如布昂萊特無法解釋對小聖子毫無理由的反感。其實小聖子人很好,很隨和,除他以外的勇者小隊都挺喜歡這位純善的牧師。但他就是想到“聖子”這個稱呼,或是直麵小聖子的神力時,都十分不快。

在布昂萊特快意恩仇的人生中,第一次遇到沒法正當地討厭一個人的困境,為了不至於無謂地造成隊伍內部矛盾,也隻剩下保持距離一個辦法。可大約還是給聖子單純的心靈造成了傷害。但也沒有彆的辦法,說真的,一個人總得接受自己沒辦法被全世界喜歡吧?

“這難道不是偏見嗎?”聖子說。“我從未有意引致你的惡感,我同……一般,願意愛護你勝過我身,你又何必視而不見。”

在暗精靈走神時,他不知何時已經靠得非常近了。他傾身將手輕輕撐在布昂萊特耳邊的樹乾上,金色的眼眸不似平常那份軟和,倒映著冷冷的月光,是俯瞰蒼生的冷漠。

布昂萊特被他近身,忽感不對,火堆的燃燒、蟲鳴、夜行動物的窸窣全部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是否過於安靜了。這股迫人的壓力從何而來?

“你不是聖子。你是誰?”他厲聲道,汗毛豎起,袖中短刃抵上“聖子”的脖頸,那裡為法衣白金色的布料所覆蓋。誤傷同伴的可能使他的手暫時無法向前。情況不對勁,其他人沒有醒。

“我是,殿下。”“聖子”自顧自道,他稍微有點能夠理解對方曾經的憤怒了。

“什麼殿下?你認錯人了吧,趕緊從我同伴身體裡滾出去,我饒你不死。”

“如果你不讓一個容器履行職責,它便無存世的意義。”

“聖子”耐心地解釋,注視著布昂萊特臉上浮現的惱火之色,從無波瀾的聖人之心中,愉快的漣漪一圈一圈擴散著。

“一滴水在大海中第二次經過另一滴,至亮的魂火又一次落在這個世界,殿下,你一點沒變。”他的另一隻手抬起,不顧及動作時頸上被刀刃劃開的血痕,似是想要不顧一切地撫摸暗精靈的麵頰。“而喜愛你……向往你……渴望你……皆為神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