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轉世的第五天(2 / 2)

博雅站起來,他長身玉立,身軀挺拔,英姿勃發,他將灼灼目光送向晴明,唇角的笑容熱烈而驕傲。

晴明將手中的酒碟放下,麵含笑意地看著博雅道:“博雅這是又有新曲了麼?”

“今夜這麼好的朧月,又恰逢祝宴——不吹奏一曲,豈不可惜了這月色嗎?”博雅朗聲回笑道,他從腰間拿出心愛的竹笛,放於唇邊。

精怪式神們所化的白拍子以及樂師們,很有眼見地朝晴明鞠躬告退,翩然消失在空氣中。

當博雅開始吹奏起第一個笛音時,周圍一切的嘈雜聲都如退潮般迅速消退了。

陣陣花香中隻聽得到悠揚而清脆的笛音如泣如訴地奏出天上人間都難尋的優美樂曲。

在博雅吹奏笛音時,即便是最挑剔最難纏的神明和妖怪,也安靜地側耳傾聽著。

奴良陸生也有幸聽到了在傳說中被稱為‘雅樂之神’的源博雅所吹奏出來的笛音。

傳聞中,源博雅的笛音可令鬼神退散、令萬妖畏懼,讓最鐵石心腸之人情不自禁流下淚水,讓無可救藥的惡徒放下屠刀。

雖然略略有些誇張,但奴良陸生今日傾聽了這笛音後,便覺得,能夠流傳至今的傳說終究是有些道理的。

即便是對這種樂曲不感興趣的奴良陸生,也可以毫無阻礙地投入到其中。

哪怕沒有歌詞,即便是不懂音律的外行者,也可以從曲調中聽出吹奏者所想要傳達的情感和畫麵。

奴良陸生閉上眼睛,耳畔悠悠的笛音如同潑墨般,在傾聽者的心上揮灑出了蒼間白雪、竹林幽月,櫻花永無止境地飄落著,而在那幽月和櫻吹雪之中,有翩然而降的天女正朝輕聲吟唱。

這才是真正臻至極境的大家。

直到這一曲終了,餘音繚繞半晌之後,晴明才笑著抬起手,輕輕地鼓起掌,讚歎道:“好曲。”

源博雅原本殘留在麵龐上的專注和投入散去,浮現出來的便是高興的笑容:“晴明,你喜歡就好!”

庭院內的樂師,不管是妖琴師還是萬年竹,又或者是大天狗、蝴蝶精,也的確覺得這一曲十分動聽美妙。

但越是如此,屬於樂師的驕傲和熱血,也沸騰得越厲害。

“月色正好,我也獻醜了。”萬年竹起身,腳尖輕點地,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晴明的麵前。

他亦是橫笛於唇邊,手指拂過笛孔,全神貫注投入著,吹奏起自己的樂章。

“啊啊,又開始了。”奴良陸生耳尖地聽到了有誰不耐煩地咂舌道。

“這些家夥會樂器了不起啊,一個兩個地都仗著這個奪得晴明大人的關注。”

奴良陸生並沒有問到底什麼開始了,因為在下一刻,他親眼見到了其開場。

萬年竹的笛音才剛剛響起前奏,就有另一道笛音從旁插入,暗暗壓下了萬年竹的音調。

“——!!”萬年竹睜開眼,視線準確無誤地鎖定住了張開巨大的黑色羽翼、身軀飛舞在半空中鳴笛而歌的大天狗。

而大天狗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地麵上的萬年竹,他的身軀被月光所籠罩,笛聲高昂而清越,十分具有特色地豔壓過去。

萬年竹又怎麼可能忍得下這口氣,在大天狗下一場轉換曲調時,他以牙還牙,用同樣的技巧回敬了過去。

此消彼長,你來我往,硬生生地將一曲本該優雅舒暢的樂曲吹奏得殺氣凜凜、戰意彌漫。

一些承受能力不行的精怪們已然匍匐在地,瑟瑟發抖地捂著耳朵了。

而聽覺靈敏的一些式神,也皺起眉頭,在自己周身設下結界,以阻擋這笛音。

晴明眼見著一場樂事要變成戰事了,便出手乾涉了。

“既然是難得祝宴,那麼還是讓大家一起合奏吧。”晴明道。

他抬眸,示意尚未來得及獻藝的妖琴師、還有正埋頭苦吃的小鹿男、正等待著自己登場的蝴蝶精,正悠閒吃著飯後水果的追月神也加入進去,將那樂曲中的殺伐之氣消弭乾淨。

“映鬆、八重、玲瓏、赫映姬,就交給你們了。”

隨著晴明這一聲令下,並不喜歡湊熱鬨的妖琴師二話不說把自己的本體幻化出來,長袖一掃,將案幾上的東西掃落地上,然後將長琴擺於其上,雙手輕拂弦絲。

妖琴師一出手,便直接將那兩道互不相讓的笛音壓低,引入到琴音之中。

小鹿男咽下口中的佳肴,鹿身站立起來,晃了晃短絨的鹿尾巴。他拿出鼓槌,在手指間挽了一個花,然後在腰鼓上敲擊起來。

小鹿男和著琴聲,脆響的鼓聲節奏均勻地響起,每一聲都踩在跌宕婉轉的韻律上。

蝴蝶精早已待命,她輕盈地落在紅絨毯上,一邊拍擊著鈴鼓,一邊輕聲哼唱著。

甜美的歌聲彙合入殺伐四起的笛音中,柔和掉了其中令人不適的鏗鏘戮伐之意。

而發梢生有兔耳、被晴明稱為赫映姬的女性式神,則搖了搖長長的耳朵,用手輕敲起自己隨身攜帶著的小鼓。

隨著她皓腕的舞動,鼓聲也按照樂曲的節奏彙入到這一首合奏中。

原本萬年竹和大天狗鬥得不可開支的樂曲被這些式神的樂聲這麼一加入,為了讓這首樂曲保持高水平地繼續下去,即便是這兩個高傲的式神,也不得不放下爭鬥心去配合其他樂者。

畢竟比起眼前這個礙眼的家夥,還是不能夠在晴明大人麵前丟臉這件事比較重要。

最終,這首樂曲就在協力下平穩而優美地結束了。

奴良陸生在結束後,胸腔裡的心臟還因為最初的高昂音律,而跳動得飛快。

他往旁看了看,發現實力較為不足的雪女冰麗已經麵露煩悶,捂住胸口皺緊了眉頭,臉龐帶著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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