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世的第二十天(1 / 2)

天空染上了夜色的幽深, 那些閃爍的霓虹燈將這座繁華的城市照耀得如同白晝, 就連群星也被淹沒在光芒下。

和千年前的平安京不同,即便是這樣的夜晚, 大街上也充滿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和遊客。

就在所有看完電影的式神和人類們酒足飯飽準備回家好好休息, 或者是再討論電影中的一些情節時,在高天雲層之上,嘗試著突破世界屏障的八岐大蛇沉下了臉。

八岐大蛇從平安京離開已經有數日了。

他在感受到晴明的氣息消失時,是第一個要發瘋的。

如果不是靈力契約告訴八岐大蛇, 安倍晴明還存活著,隻是去到了某個他無法感知到氣息的地方, 八岐大蛇恐怕會直接撕破和晴明的約定, 駕馭著蛇群離開平安京, 就算是掀天揭地也要將晴明找到。

安倍晴明於八岐大蛇是不一樣的。

那個銀發藍眼的陰陽師,是數不勝數的人類、和千萬陰陽師和被獻祭的巫女中, 獨一無二的唯一。

晴明將他帶出陰間狹縫, 敢於直麵他的眼睛,告訴他櫻花是不可能永不飄零的,然後又告訴了八岐大蛇每個季節都有和櫻花一樣美麗的花會盛開。

八岐大蛇實際上是無法離開平安京的, 沒有晴明的允許,他甚至無法離開庭院。

雖然這樣的契約隻要他願意,便隨時可以破解。

違反契約帶來的疼痛?

又怎麼比得上那數萬年間在沒有生也沒有死的罅隙中, 被禁錮著的寂寞。

而唯一讓八岐大蛇冰冷的身軀覺得溫暖的,隻有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是特殊的。

特殊到八岐大蛇甚至願意忍耐下那些嘈雜吵鬨的妖怪們和自己同處一室,特殊到八岐大蛇願意自降身份待在晴明的庭院中, 由著銀發的陰陽師在遇到麻煩事來詢問、拜托自己。

八岐大蛇不得不說,自己的確從陰陽師那溫和的笑容和感謝的話語中,獲得了另外一種歡愉。

以八岐大蛇邪神的身份,被其他的式神們警惕是理所當然的,他稍有異動便會被緊緊地盯住,有時還會被從晴明的身邊隔絕開。

而礙於和晴明的契約,同樣也是不希望晴明為此和他生了嫌隙,八岐大蛇便隻好按捺住自己的真實想法——他想將那些礙眼而弱小的式神們全部喂蛇,晴明的身邊有他就夠了。

不管是退治還是除妖、又或者是其他的委托,八岐大蛇都有自信比這些式神做得更好。

在壓抑住蠢蠢欲動的瘋狂內心後,八岐大蛇耐心地等待了一陣子。

他想著如果晴明能夠馬上回來,和他一起去看平安京郊外的那片晚櫻,那自己便無視那些無知人類和式神隱隱的戒備,和這些時日受到的無禮對待。

但是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數月過去了,就連高山深處的晚櫻都凋零了,再無一片花苞殘存,晴明還是沒有回到平安京。

所以八岐大蛇不想再等下去了。

他決定自己來找晴明。

然而當八岐大蛇順著靈力契約找來時,卻是被擋在了世界的屏障之外,無法進入。

八岐大蛇瞪著這個抗拒著自己進入的透明屏障,冷冷地勾起了唇邊的笑:“真以為……憑這種程度的東西就能夠阻擋得了我?”

八岐大蛇飄動著的袖袂上浮現出來的深紫色蛇首吐出嘶嘶的蛇信,和本尊一樣眼露猙獰盯著麵前閃現著金色光芒屏障的世界。

這個世界於八岐大蛇看來,就像是一個包裹在金光之中的藍色圓球,看上去那麼美麗、脆弱,就像是晴明曾經帶他去過的夏日祭典上的水球,閃耀著絢爛的光彩。

但是八岐大蛇最喜歡的還是櫻花,尤其是滿天飄零中簌簌落下枝頭的,擦過銀發陰陽師上揚的唇角和眼畔緋紅的櫻花,讓他流連忘返。

這個世界不是晴明要保護的平安京,所以就算粗暴一點也沒有關係。

八岐大蛇這麼想著,然後凝聚起妖力。

他不顧身體內部傳來的要將他撕裂的痛楚,任由被施下的靈力契約擰緊他的脖頸和手腕,咯吱咯吱的悶響聲源源不絕,將八岐大蛇的身軀撕裂開來。

而束縛著他的靈力契約在察覺到八岐大蛇絲毫沒有停下的念頭時,更是加大了束縛的威力,試圖讓這個危害巨大的邪神停下動用力量的念頭。

隻要八岐大蛇停下動用龐大的妖力,契約自然會縮回他的體內,不再試圖傷害禁錮他。

但是八岐大蛇卻不,他反倒是加大了妖力的輸出,任由自己的皮膚綻裂、深紅色的血液從那些皸裂的縫隙中滲出,就連手腕和腳腕的骨頭都被擰成了奇怪扭曲的形狀 。

晴明的契約十分牢固,再加上荒和禦饌津的附加封印,就算是八岐大蛇的神明之軀也受到了不小的傷害。

但是八岐大蛇卻仿佛感受不到這將他整個身體的骨頭都捏斷,再將四肢扭曲的痛楚,微笑著抬起了手。

即便是現在身體滴答淌著血的現狀,八岐大蛇的聲音依然是帶著陰柔的輕淡:“就算是晴明你,也不可以阻止我去到你的身邊。”

隨著八岐大蛇這句話音落地,他將凝聚出來的妖力分給於本體和身邊其他的蛇首,而每一張敞開到極限的蛇口中閃現出了燦紫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