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趙慧茹近來心緒極不佳, 自打太後娘娘病了,宮中風向漸變,甚至有嬪妃都敢托病不到風儀殿請安。
弟弟趙嘉普進宮來, 也說道若太後娘娘在世時, 未能勸服皇上立她所出的皇子張景瑞為太子,待太後娘娘一去,誰還能勸得皇上?
且這陣皇帝借著太後娘娘病了, 心情不佳等, 竟是幾個月未踏足後宮,致使她這個皇後想使些力氣,也無處可使。
再至這個月, 趙嘉普進宮又帶了新消息,說道朝臣風聲也漸變,不再一味勸皇帝立嫡長子為太子,請封太子奏折中,竟出現請封貴妃之子張景昭為太子的言論。
趙慧茹不由心驚, 深怕皇帝真會不顧祖製, 立了張景昭為太子。
她借著侍疾,在太後娘娘跟前委婉說了朝中風聲, 太後娘娘隻讓她稍安勿躁,竟再無其它話。
這麼些天,她安插在貴妃娘娘朝霞殿中的宮女又有密報, 說皇帝這幾個月雖不進後宮, 但貴妃娘娘體貼備至, 常使宮內最美貌的宮女送湯水到養心殿,更常抄些詩詞傳遞給皇帝,皇帝每每瞧到詩詞,也會點評一兩句,兩人竟似在書信傳情,雖不見麵,情卻烈。
趙慧茹聽完沉默良久。
她猶記得清楚,初入王府當張子暢的正妃時,那時兩人也柔情繾綣過一段子,不想好景不長,她一懷上皇子,張子暢便納了羅文秀為側妃,極儘寵愛。
那時她便在姑母跟前告過狀,但姑母笑著說,帝皇家的男人,哪個沒有寵妃?今天寵這個了,明天又會寵那個,讓她不必放在心上,隻要張子暢如常敬重她便好。
她到底吞不下那口氣,借著時機想壓製羅文秀,不想羅文秀也不是一個吃素的,不單避過她的手腳,還把狀告到張子暢那兒了。
張子暢冷落了她半年之後,再次進她房中時,隻道:“孤希望王府妻賢子孝,不希望發生雞飛狗跳之事,若再有下次,孤便不是這樣輕輕放下。”
趙慧茹至此知道,自己動不得羅文秀。
此事過後,王府便一片和諧,外人皆道張子暢妻賢妾美子孝。
趙慧茹熬著時光,想把羅文秀熬老,也想把兒子熬大,更想熬到張子暢登基之後,自己得封皇後揚眉吐氣之時。
張子暢這個太子之位,是姑母為他謀得的,若他登基,要報答姑母,除了封姑母為皇太後之外,自還會封她為皇後。
隻要她當了皇後,兒子到時也會順理成章得封太子。
但她萬萬不想到,張子暢登基兩年,遲遲不立太子,且更寵愛羅文秀,對後宮新進美人不屑一顧。
羅文秀也三十多歲了,皇帝為什麼依然癡迷她呢?這女人有妖術不成?
趙慧茹熬到如今,已是不介意張子暢繼續寵愛羅文秀了,但她怕張子暢因著寵愛羅文秀,愛屋及烏,會如風聲所傳那樣,不顧祖製,封了羅文秀之子為太子。
她得趕在太後尚在世之時,為兒子謀得太子位。
或者,她要趕在太後在世時,借太後之手除掉羅文秀及其兒子。
不管想謀那一樁事,到時誓必腥風血雨。
風雨欲來之時,她得藏好心思,繼續偽裝自己是一個依然想望張子暢真心的蠢皇後。
如今日,宮女密報,說道皇帝在養心殿私寵外臣之婦,她一聽,便裝做吃醋氣恨的神情,匆匆趕到養心殿。
才一進殿,便瞥見皇帝手臂上掛著的女人,卻是羅文秀之堂姐羅文茵。
隻一瞬間,她心思百轉,竟是動了好幾個念頭。
羅文茵雖是當了祖母的人,但那股子妖媚,不輸羅文秀,若是……
是的,若是皇帝喜歡,自己幫著把她弄進宮來,讓她和羅文秀爭寵去,豈不是於自己有利?
自然,為了防止她和羅文秀反過來聯手對付自己,自己少不得先挾製了她的子女。
握著她子女的命在手中,不怕她不聽話。
也不怕她不幫著自己弄死羅文秀。
趙慧茹轉著念頭,一時立在殿內,帶著一點調笑口吻道:“臣妾瞧著皇上手臂這個美人,怎麼感覺好生眼熟呢?”
張子暢不欲被他人看到羅文茵軟綿綿的樣子,當即一扶羅文茵的腰,把她攙扶著放到案前椅子上,笑向趙慧茹道:“皇後莫不是年老眼花?竟瞧不出這位是李將軍之夫人麼?”
趙慧茹成功被張子暢一句年老眼花激起怒氣,一股子笑意消失無蹤,惱道:“皇上莫不是不記得,臣妾還小皇上一歲,若臣妾年老眼花,哪皇上……”
張子暢“哈哈”一笑道:“皇後就是容易生氣,容易生氣的人就容易老。”
他們夫妻說話,羅文茵在椅子上終於緩過一口氣,身子不再發軟,心內安慰自己道:沒事,沒事,皇後娘娘這不是沒當場發火麼?皇上不是哄著她說話,轉移了注意力麼?我得趕緊請個安,馬上溜走。
她忙忙站起,朝趙慧茹福下去道:“給皇後娘娘請安!”
趙慧茹依然沉浸在自己“年老眼花“的不良情緒中,見得羅文茵行禮,一時忘了自己適才想好之計,冷淡道:“免了!”
羅文茵又忙解釋道:“皇後娘娘,適才臣婦進來給皇上請安,聽聞得夫婿八年不歸,應當已亡,一時傷心過度,身子發軟,頭發暈,差點摔在地下,虧得皇上伸手扶了一把。待見皇後娘娘來了,那股炫暈竟沒過去,不及和皇後娘娘見禮,還請皇後娘娘不要怪罪!”
這番鬼話騙誰呢?趙慧茹冷淡點頭道:“原來是炫暈啊,本宮還以為……”
她說著,話頭一轉,歎息道:“可憐李將軍那般英武,竟已亡了。將軍夫人請節哀!”
羅文茵忙做傷心狀道:“他就這樣拋下我們一府的人,如今我們孤兒寡母的……”
呼,裝可憐博可憐,希望這位皇後娘娘趕緊忘記剛才看見的場景,放我走!
張子暢卻是道:“將軍夫人節哀,朕會追封將軍為英武將軍,蔭封其子。”
羅文茵趕緊抹眼角謝恩,做一個未亡人的傷心狀,又道:“臣婦這般情狀,怕擾了皇上和皇後娘娘之興,這廂向皇上和皇後娘娘告退!”
她話音一落,帝後卻是齊齊道:“且慢!”
羅文茵恭謹道:“不知道皇上和皇後還有何吩咐?”
張子暢道:“李將軍既為國而亡,朕當下旨讓禮部助著你為其辦喪事,隻到底已過去八年,你們府也不必守足三年孝,隻守三個月足矣,如此才不耽擱子女婚事和前途。”
羅文茵一聽,忙謝恩道:“臣婦謝皇上體恤!”
張子暢說著,轉向趙慧茹問道:“皇後有何話要吩咐她?”
趙慧茹笑笑道:“皇上今年不是發了好幾道詔令,令夫婿已亡,年未滿三十八歲婦女再擇婿而嫁麼?我記得將軍夫人才三十五歲罷?不知道將軍夫人辦完將軍的喪事後,想嫁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