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白和李飛墨率先拍馬到府門口, 大喊道:“開門, 快開大門, 父親回來了!”
守門的本來隻開著一扇中門,正坐在門內聊天, 聽得喊聲,忙忙奔出來,問道:“大爺,二爺,誰回來了?”
“父親活著回來了!”李飛白激動得嗓音都變了, 指著大門道:“趕緊開門!”
將軍府大開中門, 李管家諸人聽得動靜,跑出來詢問。
待聽得是李汝安回來了,先是不敢置信,接著回過神, 全部狂喜, 奔出大門外等候。
李汝安的馬車到了將軍府大門外,才跳下馬, 就見府門口跪了一大片人。
李管家涕淚交加道:“八年了,將軍終於回來了, 不枉主母苦苦等待!”
李汝安先扶起李管家,感歎道:“你老了許多!”
李管家淚眼看李汝安道:“將軍卻依然壯健!”
一會兒, 羅文茵所坐的馬車也到了, 婆子去撩車簾, 準備扶羅文茵下來。
李汝安回頭一看, 走了過去,伸出手給羅文茵。
眾目睽睽,又是將軍府大門外,羅文茵到底還是把手搭在李汝安手臂上,輕巧下了馬車。
將軍府諸人全部老淚縱橫,將軍回來了,一如往昔疼愛老夫人。
正在此時,李汝安駕來的那輛馬車的車簾一掀,露出一張俏臉,一個嬌軟的聲音喊道:“安哥哥,這便是將軍府麼?”
眾人一愣,心下道:這是誰?
羅文茵嘴角含笑,喲,小妾刷存在感了,將軍還不趕緊過去?
李汝安當下答烏蘭道:“是的,這便是將軍府。”
他說著吩咐管家娘子道:“扶蘭兒下來,給她安排廂房,撥兩個丫頭先侍候著。”
李汝安說著話,已是反手輕輕攙扶住羅文茵,兩人並肩跨門進府。
其餘諸人,紛紛跟進去。
門口瞬間少了大半人,隻餘守門的並收拾搬抬馬車內諸物的婆子丫頭們。
烏蘭站在大門外,抬頭看看門楣上掛著的牌匾,和跟自己來的乳母孫嬤嬤子道:“將軍府好生威風!”
孫嬤嬤壓低聲音道:“姑娘勿妄自菲薄,該姑娘得的,可要爭取,不能奉手讓人。”
烏蘭輕輕咳了一聲,有點淚意,“嗯”一聲道:“安哥哥到得府中,眼裡就隻有夫人了。看,把我拋在這兒,也不理一理。”
孫嬤嬤極為氣憤,“適才將軍不是交代一個管家娘子,讓她接待姑娘麼?那個娘子哪兒去了?異日地位安定,倒要收拾她,叫她知道誰是主人。”
烏蘭忙做一個噤聲的手勢,孫婆子想著新來乍到,這兒不是她們的地盤,便趕緊收斂,閉了嘴,做出老實樣。
一會兒,管家娘子倒又出來招呼她們了,喊道:“姑娘和嬤嬤隨我進來!”
待進了將軍府,管家娘子遂一跟她們介紹道:“那邊是老夫人所住的正院,叫榮華閣,靠近園子左邊,是大爺和大夫人住的院子,右邊是幾個姑娘住的院子……”
管家娘子一路走一路介紹,又試探問道:“不知道姑娘是何方人氏?跟我們將軍是……”
烏蘭含笑道:“我是浣月國人。”
管家娘子也是有一點見識的,知道浣月國和南薑國一樣,都是趙國的臣屬國。
當下笑道:“浣月國的國姓是烏氏,姑娘莫非是王族?”
孫嬤嬤馬上代為回答道:“我們姑娘的父親是浣月國的國舅爺。”
管家娘子肅然起敬道:“這麼說,姑娘的姑母是浣月國的王後娘娘了?”
孫嬤嬤驕傲點頭道:“王後娘娘最是寵愛我們姑娘,常常召進宮中說話的。”
管家娘子點頭,暗道:怪不得將軍親自為她駕馬車,嗬護備至,一至府門前就先吩咐給她備廂房,原來大有來曆。
孫嬤嬤代烏蘭表露了身份來曆,又道:“我們姑娘在浣月國可是金尊玉貴的,為了將軍,甘願擔了風霜,一路跟上京城。隻是……”
管家娘子見她說話留一半,便隨口問道:“隻是什麼?”
孫嬤嬤搖搖頭,歎息道:“隻是怕將軍不珍惜我們姑娘。”
管家娘子不作聲,心道:怎麼珍惜法?拋了老夫人,正式迎娶你們這個姑娘麼?既甘願跟上京,又親眼見著老夫人諸人,自是甘願為妾的,自己甘願,怨得誰來?
好好一個國舅爺家的姑娘,見著將軍這樣年紀的男子,當知道對方是有妻室的,何必纏上?
自願下賤,便不必裝可憐!
而且,我們將軍府,難道是第一次見著權貴家的姑娘麼?一聽什麼國舅爺的姑娘,就要跪下奉請為主子麼?
想多了!
孫嬤嬤見管家娘子臉上露出恭敬的神情,說話也恭謹了許多,心下稍感滿意。
烏蘭聽孫嬤嬤代她表露身份,卻略有點心虛,隻裝出雲淡風輕的模樣。
說起來,她並不是國舅的親生女兒,隻是養女。
這件事,浣月國大部分人都知曉,不過麼,到了趙國,隻要她自己不說,彆人自會把她當成國舅爺的親生女兒。
也正因為身份之困擾,在浣月國,她沒法像國舅爺親生女兒那般張揚,喜歡誰就去嫁誰。
且她深怕自己會被國舅獻進宮中,與姑母一同服侍年老的國王。
八年前,她滿了十五歲,正日夜擔憂自己的去處,將軍出現了。
烏蘭回憶到這裡,略為心酸。
那時候國舅一行人出去打獵,救了將軍回來,國舅府眾人眼見得將軍雖然失憶,但武藝超群,人才出眾,便極儘厚待,一心籠絡。
將軍既失憶,不知道自己姓名,便隨口給自己安了一個姓氏,又起一個名字,叫顧複生。
浣月國的國王年老昏聵,被寵妃牽著鼻子走,在立太子一事上,百般猶豫。
國舅爺深怕國王聽信寵妃之言,不立皇後之子為太子,反立了寵妃之子,便做了好幾手準備,其中一手準備,便是私蓄兵將,以備必要時,將帶兵進宮擁立皇後之子為王。
因此他一見顧複生這等人才,不顧他失憶,一心拉攏。
烏蘭眼見顧複生相貌俊美,氣度不凡,能力超群,心底便猜測對方來曆不凡,因心一橫,扮成了府中侍女,時不時端了酒菜過去給顧複生,有意無意用仰慕的眼神看著顧複生。
有一晚顧複生喝多了,烏蘭在床邊服侍了一晚,至天亮才出房。
顧複生雖憶不起自己是否有妻兒,但想及烏蘭不過一個侍女,若他向國舅爺討要,度著國舅爺也不會推拒。
因至晚上宴席,見得烏蘭出現在國舅爺身邊,他便借機向國舅爺道:“某身邊缺少一個服侍之人,不知道國舅爺可否把身邊這個丫頭賜給某?”
國舅爺當時愣一愣,隨即又笑道:“顧兄弟,你真是好眼力啊,誰也不挑,一挑,卻是挑中我的女兒。”
顧複生一驚,忙請罪道:“某卻不知道此女是國舅爺的女兒,恕罪恕罪!”
國舅爺大笑道:“你既喜歡我的女兒,我自當給你們辦婚事。”
顧複生為難道:“國舅爺見愛,隻是某憶不起從前之事,深怕家中還有妻兒,若如此,卻是委屈了蘭姑娘。”
烏蘭當即款款出席,行禮道:“顧大哥,蘭兒願跟隨你一輩子,不管是為妻為妾。”
顧複生聞言大為感動,歎道:“若是將來憶得從前之事,再假使有妻兒,姑娘難道不後悔?”
烏蘭堅定道:“絕不後悔。”
席間眾人見他們似乎早有情意,又這般當眾各剖心跡,便起哄道:“好了,國舅爺,你便成全這對有情人罷!”
國舅爺當即道:“如此,顧兄弟和小女成親之日,各位當賞麵來喝喜酒。”
眾人轟然答應。
烏蘭和顧複生成親後,夫妻恩愛,十分甜蜜。
這麼八年間,顧複生幫著國舅爺練兵,國舅府權勢日重。
至去年,國舅爺終是把持了朝政。
如今國王隻在後宮和寵妃喝酒作樂,一切政事儘決於國舅爺之手。
也正是去年,顧複生當街格殺兩個欲行刺國舅爺的刺客,被其中一個刺客刺中腹部,回府時昏了過去,昏迷兩日才醒來。
待得醒來,卻是憶起從前之事,知曉自己是趙國大將軍李汝安。
也憶起自己八年前策馬追敵,墜崖昏迷,被國舅爺一行人相救。
既憶起從前,便跟國舅爺直言相告,準備回國。
國舅爺眼見自己把持了朝政,大權在握,已不須依賴李汝安,便答應放他歸國。
烏蘭一聽夫婿是趙國大將軍李汝安,自然誓死追隨。
李汝安感動烏蘭的情意,便帶她回京,一路上且想了許多說服羅文茵接受烏蘭的言辭。
這當下,李汝安卻是隨羅文茵進了房,兩人對案坐下。
眾兒女也跟進房中,再次請安問好,這才各各回房去換衣。
吳媽媽和田媽媽則是上前拜見李汝安,涕淚交加道:“老夫人終於盼得將軍回來了!這些年,老夫人晚晚思想將軍,不得安眠,如今苦儘甘來了。”
羅文茵:什麼?我晚晚不得安眠,苦苦思想他?我不是事兒太多,晚晚不夠睡麼?你們怎麼說話的?
吳媽媽猶自抹淚道:“當時聽得南薑王寫了手書,道是尋著將軍的骸骨,已運送京中,老夫人差點就……,也是上天保佑,老夫人才得康健,候得將軍歸來。”
田媽媽補充道:“老夫人也思想著,今日為將軍召魂,他日辦完喪事,便要開始吃齋念佛,為將軍府積福。現將軍歸來,老夫人總算是……”
羅文茵再也聽不下去了,打斷田媽媽的話道:“你們起來罷!將軍回來了,你們且去廚房處看看,今晚要如何整治酒席為將軍接風洗塵?”
吳媽媽和田媽媽眼見也為羅文茵表過功,表過癡心了,便雙雙站了起來,對視一眼,是該避一避,讓老夫人和將軍敘敘彆後離情。